丁中校友:忆念起从不流泪的父亲,我的泪已决堤!(深度感人)
【往期回读】
从不流泪的父亲
丁中2000届校友 张月云
每逢佳节倍思亲,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我想起我的父亲。
一大早醒来,我便想起离开我九个月零七天的父亲——从来不流泪的父亲。
父亲生于1944年4月14日,卒于2016年11月30日,一生刚强。
他是在抗日战争胜利前最黑暗的动乱年代降临人间的。飞机扔炸弹时,他尚在襁褓里,就随爷爷奶奶去了上海逃难。少年回到老家,上学中途又辍学。直到14岁,离开父母去扬州上了一家戏剧学校(他70岁时还曾到那地留影)。在那学校,他学会了一生挚爱的吹拉弹唱,学会了认字写字。五六十年代,家道中落,顺泰米行充公了,祖上前后三进房——出过两个秀才的地方,后来的后来成了幼儿园,还好,爷爷去世后也葬在了祖上的地方。那时,家里十几个孩子只剩下连父亲六个。父亲是张家几房唯一幸存的男丁,他和奶奶共同撑起了这个家,再苦他也从不流泪,帮着把妹妹带大。三年自然灾害,啃树皮吃糠,他说他从不落泪。死人堆里爬出来,地震棚里待过,他说他从不落泪。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经历过,上山下乡的知青当过,他说他从不落泪。步行十几二十里路偷偷跑回家,只喝到水多米少的粥,他说他从不流泪。他靠自己的文艺天赋在插队的地方成为文艺主心骨,台前幕后什么都干,他说他从不流泪。返城了,退出了文艺战线,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到砖桥棉纺织厂当起了工人,他说他从不流泪。后来为了我这个二胎,他什么都不要地离开了工厂,下海做小买卖,白手起了家,骑自行车到江阴、无锡等地购买时髦东西回来贩卖,他说他从不流泪。九十年代,大超市不断出现,小生意只能维持生计,而我们兄妹要上高中和大学,他毅然拿起了二胡板鼓,用好几本精装软面抄记下了快失传的小调,自己也编词编曲,他说他从不流泪。
他的不流泪,成就了他。他的卡带整整齐齐的一箱又一箱,他能听到电视上唱歌随手把谱子记下来,他成了乡镇小有名气的文艺骨干,领回了民间艺人证;甚至去过学校当过校外辅导员。他的不流泪,更成就了我们的家,我们的家由草房到土基房到瓦房到楼房,我们兄妹一天天健康长大。
随着我们长大离开家,他年纪大了,依然风里来雨里去地奔波,腿上身上有骑摩托车摔倒留下的伤痕,胳膊上有缝的线的痕迹,但我从没看他流泪过。他也讨厌我流泪。他生病了,我以泪洗面,他气得要把我推走,说我再流泪就不要再回来。被我拉到医院检查,他也不答应住下。那时候他已经瘦得皮包着骨头,但他硬是不准我流泪,他自己也没流过泪。临终前,骨头硌得哪儿都疼,他把医生赶走,只让我们帮他翻身,但不流泪,不准我流泪;他不能进食了,别人都说一个星期撑不过去,可他三个多星期才耗尽灯油;如他愿,浑身没有插一根管子,安祥地在我怀中离开……
而今,在这个花好月圆的美好节日里,忆念起从不流泪的父亲,我的泪已决堤!
坚强得不向任何命运低头的父亲,你在天堂可好?女儿想你……
2017年中秋
注:作者张月云,丁中2000届高三(1)版校友,我的学生,今在本地一家学校执教。
安好,世界!安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