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健:童年里温暖时光|中原作家
作者|李健
来源:焦作晚报
小时候在农村,最大的奢想,就是巴望着能狂吃一顿饱饭。奢望一次次破碎,瓜果梨枣便成了童年果腹的最好替代。
那个时候,爹娘都在生产队集体劳动,我们放学后,大都成了各自为战的“没蜂王”,伺机寻找着被风雨侵蚀的歪瓜裂枣。
农历四月,我们的“小把戏”就上演了。依着菜园地里棚架的遮挡,约上发小,观察有利地形,到了正晌午,趁菜园管护不注意,偷摸生产队的黄瓜、西红柿;晚上,瞅见大人困倦,又趁机溜出家门,结伴去摘队里的西瓜。通常瓜匠会把“人”字形瓜棚,搭在瓜田中间,便于防护牛羊瞭望四方。
在物质匮乏的年代,饥不择食。别看我们年龄小,可饿出来的鬼点子可不少。怕“摘瓜”失手,我们就从瓜田两头匍匐包抄,如果一头被发觉,就改为佯攻,另一头趁机就能得手。弄上两三个西瓜,圪蹴在约定的草垛后,拿出小木棍,照着瓜皮用力戳个小窟窿,伸出舌头舔舔流出的汁液,是酸或甜。甜的抱起再轻轻一磕,每人掰上一块啃起来。若是生酸的味道,就高高举起在石磙上“咔嚓”放它一个“西瓜炮”。
吃剩的瓜皮,也不敢乱扔,怕队里有人发现,赶紧把四分五裂的瓜皮都捡起来,在草垛上扒出个深窝窝,往里一埋,溜之大吉。
进入五月,麦穗渐黄,麦田旁的桑树、杏树又成了我们猎取果子的目标。青杏变黄,桑葚穗变紫。鸟蛋大小的麦熟杏,青里透黄,桑葚微微泛红,在枝繁叶茂中摇曳跳动,瞅一眼,都会馋得流出口水来。
后晌放学,一拨接一拨的“馋嘴猴”,朝着那诱人的桑葚、黄杏奔去。上树的,抡棍的,摇晃树枝的上上下下,跌落的桑葚,滚动的黄杏,在麦垄间你抢我夺,跑来跳去,脚下的麦田算是遭了殃。
生产队长三表叔王得仁看着被磨得光亮的树干,心疼地望着被糟蹋的麦田,咂着嘴巴直摇头,唯恐这群“神兽”一不小心再从树上掉下来发生意外。一狠心一咬牙,派人统统砍掉了地里的桑树、杏树。这一下子,彻底毁了我们童年寻食的念想。
上世纪80年代,农村实行“大包干”包产到户,家家户户除了分得一些土地,或大或小都会分上几株像“牛心柿、老门定、摘家烘”不同品种的柿树。
我家分得两棵不小的柿树,一棵有100多年了。每年春天枝繁叶茂,秋天硕果累累。一树红艳艳透亮的柿子,常常被鸟儿早早尝鲜;被风刮落的柿子也成了野兔、狗狗的美餐。
一茬柿子半年粮。柿子熟透叶落完,大哥、二哥就会挑上箩筐来摘柿子。二哥爬上柿树,熟透的柿子接二连三从果蒂上掉下来,摔裂的缝隙里,绵绵的红色果浆在阳光下透着鲜亮诱人的光泽。
大哥用两根小木棒撑个塑料袋,忽东忽西接着从树上拧掉的柿子。我眯起眼睛喊着树上的二哥“慢点,慢点”!正喊得起劲,“吧嗒”一枚软软的柿子,不偏不倚砸在我的脸上,黏黏糊糊遮住了眼睛,感觉蜜水顺着鼻孔往里钻,脸颊上还有果肉在流淌。大哥笑蹲在了地上,二哥笑得树叶簌簌发颤。我大声嗔怪二哥,扔下了手中的篮子,撩起衣裳前襟,往脸上一把一把地擦拭着……
岁月不居,时节如流。离开故乡20余载,每年秋天,远望山景,仿佛能呼吸到家乡的那种果香,不由自主想起故乡的红柿子,那柿子的蜜甜,如同还在嘴里动荡,有一股蜜水从记忆里流了出来,带着醉人的笑意在心中不停地游曳。
我似乎看见了奶奶、母亲,还有大哥、二哥,笑眯眯舞动着双手,忙着切柿瓣、旋柿饼。哥哥们,一声声憨甜大笑,如今且能在耳边回旋;童年的乡音、乡情、乡愁似近欲远,但故乡所盛放的爱与感恩却从未走远,反而历久弥新,不停地传递着丝丝甘甜、雨露与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