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契合
十月契合
十一国庆节短假期一过,家子明泽准备乘坐午后三点零七分的火车返回他所就职的城市,用时八个小时方可抵达。我亦如当年他去上大学一样送他到车站。只是这一次,我没有进入候车大厅,在安检处,看着他冲我挥手,然后转身消失在我的视线之内,我才豁然清醒,他真的长大了。
明泽去往的城市并不大,交通略有不便,但尚好的是那里有清新的空气和水泽,很养人。于是我们便不再惦念。幼小的孩童一点点脱离稚嫩,也一点点脱离母亲的怀抱,他去往和前进的地方,将慢慢从陌生变为熟悉,继而成为第二个故乡。人都是会移动的树木,我且坚信他会遇到适合他的水源地,他的蓬勃和向上自是指日可待。
临行前,我母亲去家附近的菜市场买来新鲜的韭菜做馅包饺子。他的外孙爱吃这个。我擀饺子皮,母亲装馅,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父亲在客厅里侍弄他的花草,偶尔过来插上一两句。这场面的温馨与安宁,自是千金难换。我和母亲说起自己的小确幸,母亲也笑。大概做母亲的,心情都是一样的。
之前一天的午后,我在家里昏昏入睡。这些日子身子骨不讨巧,有时莫名的眩晕,自知病因何在,却不肯去看医生,只自己胡乱配了方子服中药。睡得正欢洽,被母亲的电话唤醒,迷迷糊糊地接听,原来母亲约我去临近的农贸市场买苹果梨去。迅疾起身穿衣下楼。外面是明晃晃的午后阳光,我叫做贝壳类的那种瓢虫在屋檐下缓缓爬行。我觉得我是一双脚都踩到云端里去了。
十月的城市,充溢着沥青的味道。整个小城都在装修道路以及临街楼面,原有的路面全部被破开,深挖数米,下管道,通路线,平复绿化带,现已进入最后的修整阶段,街路上到处是各种“庞然大物”。新铺的沥青热气蒸腾,脚踩在上面,很快热度就窜至脚面,做桑拿一般。我觉得好玩。
我母亲不觉得。她这些日子太忙碌。每天早上都要去早市买冬储菜,一点点地往家搬。我时常下楼就会发现让我惊讶的一幕,仓房前或者晒着秋白菜,或者晒着长把葱,还有雪里蕻,以及野薄荷。前些日子,母亲在菜市场收集回各种小菜蔬,那些小豆角、小辣椒、小茄子,全部手指肚般大小,回来洗净控干,加盐与其他配料入坛。每个小辣椒都被穿了几个孔,允许盐水入侵。因为腌渍及时,并不焯水,所以小菜蔬们个顶个的鲜绿脆嫩。
父亲吃小菜的时候,牙齿咯吱咯吱地嚼得通透,我却不能。有时听着他吃饭的声音,觉得世间十分欢畅事我们已占了七八分。还有什么比得过家里人的安康呢,能把日常饮食过得风生水起、且有有情趣的人,才是大智慧吧。不像我,每日在书本里做蛀虫,也没见过几处好风景。好风景都在人间,不在虚拟里。
这十月端端的好。第一天便是我的生日。麦青青说,我们年纪小,最好不过生日。然而还是有好友来邀,于是一起去吃饭,看电影。新上映的《从你的全世界路过》剧情太萌,然而场景拍摄是美的,特别是入夜的灯火与星辰接连在一起,闪闪璀璨,极美,极特别。
最好的时日,和亲人在一起,和朋友在一起,心里的暖意一股股流淌,最后汇成江河奔腾。我便想这是我的最好时光。亦如此夜,我在灯下敲字,外面是淋漓的雨,寒露已至,北方的冬天即将来临。然而我此时,再大的风雨都不怕了。明泽已短信告知他已回到住处,行走远方的人正临近家门,母亲晒在窗前的秋菜已归拢齐整…… 我便也心无樊篱,这十月有契合,全部赠予我了,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今日寒露】熟黄鲜美的闸蟹,佐以绍兴陈年的黄酒,就着东篱黄花,可图一醉。重阳不再是遍插茱萸的重阳,客子却还是漂泊天涯的客子。竹几一灯人做梦,嘶马谁行古道。清晨醒来,扶着宿醉发痛的额头,自笑一句:中年怀抱,与秋俱老。山间霜结,水边雾漫,时而不知此身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