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村‖风吹稻浪/孙立昕(编辑亚静)
风吹稻浪
孙立昕
杨叔家的田园在舒兰市上营镇西山的一隅山坡上,距离最近的屯子得有4公里左右。81岁、个子不高、瘦骨嶙峋、弯腰驼背的杨叔每天骑着自行车,去侍弄着属于他的那块开垦了50多年的一亩三分地。
杨叔告诉我,正是这块肥沃的黑土地,在计划经济时代,养活了他家的老少三代人。
上个世纪六七十年代,杨叔每个月工资只有20多块钱,上有父母双亲,下有4个儿子,全家8口人的生活仅靠杨叔的微薄收入来维持。4个孩子在长身体的时候,由于营养不良,一个个黑瘦黑瘦的。眼看生活越来越拮据,日子每况愈下。为了求生存,杨叔和杨婶拿起铁锹、铁镐和锄头,硬是把西山的这片荒山野岭地开出了一片小小的庄稼地。
那时候,杨叔开始种土豆、萝卜、苞米、黄豆、毛葱。一年下来,除了自家吃的,还能蹲在小市场里兜售,换点零花钱用。冬天,杨叔全家人围坐在一个取暖的炭火盆前,用炭火烧烤土豆和毛葱吃。杨叔家的日子虽然清贫困苦,但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有滋有味,生活一年比一年强了。杨叔看到了他耕耘的希望,也更加感受到了他收获的一份快乐和甜蜜。
前些年,政府实施退耕还林政策。杨叔积极响应号召,把应该退出来的土地,毫无怨言地都给退了,留下来的田园仅有几分了。
杨叔说:“这片土地是我们杨家的命根子,在我们家最困难的时候,解决了我们老少三辈人的饥饱问题,对我们杨家是有恩情的。现在,植树造林是为了修复生态环境,我老杨也要跟着栽树去。”
别看杨叔个子矮小,可他干啥像啥,他栽的树,成活率很高。看到小树苗一天天、一年年地在长大,他打心眼里喜悦。
无论走到哪里,杨叔都舍不得这块田园。去年,他的大儿子把他接到呼和浩特,打算让他在呼和浩特养老,安度晚年。杨叔只待了一个月,就急着要回来。他惦记着这片土地,他深深地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一山一水。
在稻田地的前边,有一方小水潭。绿树成荫,参天大树环抱着水潭,微生物水藻覆盖在水面,像给水潭披上了一块绿色的毯子,绿油油的,煞是好看。
初秋的林海,天高气爽,艳阳高照。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在水潭的上面,整个水潭泛着碎碎点点的水银般的光亮,晶莹闪烁。此时,微微水潭犹如一个害羞的女孩,把山水相依的仙境奇缘蒙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
那一刻,我倒是很好奇。这微不足道的光亮竟然把这池水潭照耀得那么迷人靓丽、那么出神入化、那么圣洁宁静。我在琢磨着,是因为阳光的吝啬还是由于时光的慵懒?活化了本该属于那里的袅袅娜娜。
我用手轻轻地推一推水藻,水潭瞬间露出一块碧绿碧绿的水域,蓝天白云倒映在清澈明朗的水面,如山水画一样美。
杨叔说:“这是一处世外桃源啊,我干活累了,热了,就坐在水潭边,歇一歇,纳纳凉,洗把脸,特舒服。”
这几年,杨叔除了种水稻和苞米,还腾出几垄地种了茄子、黄瓜、豆角、尖椒、苦瓜、山药等,都是纯绿色的,一丁点化肥农药都没喷洒过。
在地边,杨叔还移植了几棵山葡萄,他把山葡萄的藤蔓嫁接到他的窝棚前,坐在那里,伸手便能摘到一串串葡萄。
其实,这个窝棚十分简陋,是杨叔用废弃的木板搭建的。里边有个长条木凳,可以躺着小憩一会儿,墙上挂着杨叔的草帽和干活时穿的衣服,窝棚里还有糕点和矿泉水,地上放着杨叔春播、夏锄、秋收时用的生产器具。杨叔简直把这间窝棚当成了自己的家,里里外外拾掇得干干净净。
林业棚户区改造后,杨叔家喜迁新居,住上了宽敞明亮的楼房,日子过得红红火火的,根本无需挨着累再播种这块田园了。可是,杨叔心里装着这块地,他对这块地有着厚重的黑土情意,这也是杨家几代人生命的维系之地。
周末的午后,杨叔约我去吃烤玉米。只见他走进树林里,不一会的功夫,就捡来了一些干枯的树枝。杨叔把树枝当烧柴,一一折断了,一小段一小段的放在一起,还薅了一把干干的野草,在地面上挖了一个约有5公分深的小坑。
杨叔先把比较细小的树枝放在坑上,然后把他掰的粘苞米和那把野草放在干柴上。杨叔一再强调,一定不要剥掉苞米叶子,要裹着叶子烧烤,如果剥开了,就没有苞米最真最初的味道了。与此同时,杨叔把稍微粗一点宛如大拇指粗细的树枝放在苞米的上面。最后,杨叔用打火机把野草引燃。
燃烧的干柴噼里啪啦地响,杨叔说:“不用管它,七八分钟后苞米准熟。”
这是我第一次在野外,以最原始的方式烧烤玉米。望着升腾起的缕缕炊烟,我仿佛看到了当年杨叔一家人生活的情景,也似乎嗅到了一份浓浓的乡情和亲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烟火逐渐熄灭了。杨叔把苞米在剩余的炭火上推来推去,等着炭火全部熄灭了,杨叔将苞米拿到一旁,对着热乎乎的苞米,轻轻吹掉苞米上的糊焦处。当杨叔剥开苞米叶子时,一股浓香扑鼻而来。我一看,那叶子包裹的地方,苞米粒子好像还是生的一样,心里不免打着疑问,这苞米极有可能没有熟透吧。杨叔看出了我的心思,他立即说:“立昕,你放心吃吧,那个地方最甜!”
我尝试着轻轻地咬了一口,慢慢地咀嚼着苞米流出来的浆汁,忍不住大声地说着:“杨叔,这苞米是一烧两吃啊,有点黑糊的地方是烧烤的味道,被叶子裹住的地方是烀出来的滋味,太香了,太甜了!”
杨叔笑了。他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坳里,陶醉了金灿灿的田野。风吹稻浪,一株株稻穗向培育它的黑土地深情地弯着腰。
那稻穗看起来,多么地熟悉,像极了我眼前的杨叔——杨华利凭着一根骨头支撑起了一个家族的过往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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