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潘兰香的随笔《相见何欢》

相见何欢  

第一次知道李煜这个名字,还是读作家张恨水的《啼笑姻缘》,故事倒不记得多少,却对作家的名字萌生极大的兴趣,“恨水”,恨之水,是清,是浊?是急,是缓?十二岁的我对这两个字浮想联翩。也是机缘巧合,我在哥哥高中课本上读到了《相见欢》,末句便是“自是人生長恨水长东,多日的悬疑终似得解,是以记住了李煜。
第一次读词竟然是李煜的《相见欢》,那时的我,不了解作者的个人生平及时代背景,只是喜欢,只是觉得好,至于喜欢什么,好在哪里,全然不顾,就像骤见荒丛中一朵明艳的大丽菊,好香,好美,再想不出其他的词汇来修饰。及长,人生的阅历与经历渐渐丰富,再读这首词,我明白了我是爱上了那种忧思婉转,愁恨难禁的幽怀,有时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情绪代入其中。后来,又在一部老电影《一江春水向东流》知道了《虞美人》,并谱了曲,至今我依然会唱这首歌,电影情节一点印象没留住,歌词却记住了,就像去餐馆点了一盘青椒肉丝,青椒挑吃了,肉却无人问津。随着阅读面的增加,李煜和他的词,一步一步踏进我心里。《浪淘沙》、《乌夜啼》、《望江南》《清平乐》……这些词,处处有“恨”,无处不“愁”,“往事”与”故国”萦于心而言于辞。《虞美人》是李煜的绝命词,也是他词作中最脍炙人口,又能在不同阶层的读者中引发强烈的共鸣的一首词。他是末世昏君的亡国之愁,固然非圣明君主,但也不是全无心肝的陈叔宝,他的往事,他的故国,乃至他的雕栏玉砌和朱颜,皆有具体所指。它们与春花,秋月,小楼,东风一起,构成了连贯的意象群,于是愁被净化了,从家亡国破的愁恨经纬中剥离出来,只剩下万古恒同的外形,无论谁的愁都从他的词中找到普通直接的体验,他将抽象的情感形象化,寓情于境,化无形于有形,愁情愁态愁思流转的形象俱出,直如眼见,生动传神。李煜在《破阵子》中写道:“最是仓皇辞庙日,教坊犹奏别离歌,垂泪对宫娥。”我对他是颇有微词的,那种文人情怀和声色之恋显露无遗。难怪苏轼于《东坡志林》中批评他:“后主既为樊若水所卖,举国与人,故当怮哭于九庙之之外,谢其民而后行,顾乃挥泪宫娥,听教坊离曲哉”。生于深宫长于妇人之手,几曾识干戈的李煜,在这里失去了面子,却在这首《虞美人》里挽回了,在词坛上他熠熠生辉,只看见了一位多情的千古词帝,浑忘记了他是怠于政事的昏君。李煜的词,继承了晚唐以来温庭筠,韦庄等花间派词人的传统,又受到五代词人冯延已,李璟等人的影响,结合自己独特的身世遭遇和艺术生涯,既脱花间派的窠臼,又开苏轼“大江东去”豪放之风,对自宋以来词坛影响甚巨。周济在《介存斋论词杂著》中说:“王嫱,西施,天下美妇人也。严妆佳,淡妆佳,粗服乱头不掩国色。飞卿,严妆也;端己,淡妆也,后主则粗服乱头矣。”其所”谓粗服乱头”者,即是直白率直之意。温词秾丽见长,韦词疏淡争胜,而后主词却清丽质朴明朗率真。
李煜是天生一情种,诗酒声色,偏安一隅,完全没有掌一国乾坤的王者气象,琴棋书画诗酒花,在乱世,是最要不得的,面对烽火兵戈,多少风流,也都会雨打风吹去。降宋后,他做了一个徒有虚名的违命侯,在这里,我并没有指责他不以身许国,苟且偷生,也是一种活着,依然可以写诗填词,只不过心情抑郁一些罢了。手无缚鸡之力的李煜,对刀枪入库的大宋江山是引发不了任何风吹草动的,坏就坏在他对故国江山的魂牵梦萦,在那首巜浪淘沙令》里他写道:“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在那首巜望江南》里他写道:“还似旧时游上苑,车如流水马如龙,花月正春风”,那情辞双绝的词作风靡江南,狠毒阴鸷的赵光义深恐其死灰复燃,从身到心,彻底断了他的故国回首月明中的念想,赐予其牵机药,终年四十二岁。
嗟夫!世不再有李后主。“情若连环,恨如流水,甚时是休”?比起王朝更迭宫闱残杀的惨剧,“花满渚,酒满瓯,万顷波中得自由”的渔父之乐,就我而言,就是给个皇帝也不做罢!李后主,则不尽然,臆想一下可以,作不得数的,写诗作画的手,依红偎翠的心,怎可做得一烟波钓徒?即使自在的烟波钓徒,也是要经得住生活风浪的,撑得住生活的

潘兰香,学了医,却做着学医之外的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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