弄堂喜酒真闹猛 / 开普饭

沪语朗读：高仁

朗读者

弄堂喜酒真闹猛

作者：陈建兴

来源：夜光杯2019.5.25

上海話改寫：郭莉

朗讀、制作：高仁

推荐：丁迪蒙

一直到现在，想起阿拉大阿哥上個世纪八十年代初，勒自家屋里办喜酒个事体，还是蛮有意思个。

从前辰光，大家工资侪低，样样事体侪要考虑节约。屋里向自家办喜酒实惠交关。不过伊歇辰光样啥侪要凭票供应，弄勿到办喜酒需要个鸡鸭鱼肉，就只好靠邻里、亲友帮忙了。

1981年元旦，大阿哥要结婚了。姆妈请好了上门烧喜酒个大师傅。阿哥自家是忙得团团转。伊跟我踏了车子，到大师傅屋里拉回来柏油桶大炉子、大砧板、刀具、大碟子咾啥家生。勒勒阿拉自家门前搭仔对门人家个屋檐下头，拉了一块帆布雨篷，又叫来单位个电工，装了一只一千支光个“小太阳”，再到女方屋里，踏回来蝴蝶牌缝纫机、脚盆、马桶、热水瓶、痰盂罐咾啥陪嫁个生活用品。缝纫机浪向堆了一条又一条五彩缤纷个被头，我坐勒黄鱼车浪，看好搿眼花被头，弹格路颠得来，好几条被头侪滑到我个头顶浪，我手里捧好一对玻璃糖缸，一动也勿敢动，推板一眼拨被头闷昏脱。

夜里向，一家门坐勒台子边头包喜糖。阿哥凭结婚证买回来几斤糖，姆妈跟阿姐拿勿同品种分开，有大白兔奶糖、奶油咸味糖、花生牛轧糖、椰子糖搭仔水果糖。搿眼糖八粒一袋，装勒一种印有喜字个小塑料袋里，再用订书机钉牢。

元旦搿天一清老早，左邻右舍個阿姨爷叔侪来帮忙了，只看见面盆里放个是海蜇皮，脚桶里浸个是肉皮，浴盆里泡个是笋干……邻居拉还勒勒帮忙杀鸡、剖鱼、汏菜、汏碗、刷镬子、扇炉子，真是闹猛得不亦乐乎。

伊辰光喜酒呒没海鲜个。姆妈到乡下娘舅屋里弄来了几只鸡搭仔一只羊腿，邻舍隔壁东拼西凑也送来勿少肉票鱼票蛋票豆制品票。我阿爸天勿亮拎勒篮头，乘54路头班车，到北新泾苏州河边头，从农民手中直接“淘菜”。

中浪向，烧酒水个大师傅来了。莱单是姆妈、阿哥跟大师傅一道定个。邻舍好几只煤球炉也借拨阿拉。弄堂里一塌刮子三只圆台面，搭仔交关人家个方凳、碗筷，也侪拨阿拉屋里借来了。每只台子浪，还放了牡丹牌、光荣牌香烟、七宝大曲、“五茄皮”黄酒，还有几瓶园林牌汽水。

样样儕准备停当了。尽管新娘子屋里跟阿拉屋里只有两百米距离，阿哥还是出了五块洋钿，叫了部“强生”轿车，带仔新娘子从曹家渡兜到中山公园，再开进弄堂，一直开到弄堂顶顶狭窄個地方，勿好进去了再停下来。乃末一记头几只炮仗升起来，乒乒乓乓聲音是大得來嚇煞人！一阵陣硝烟腾空升起。

阿哥着了勒件赤刮辣新个涤卡中山装，戴只120块、还要凭票买个“上海牌”全钢防震手表。来吃喜酒个亲朋好友侪开开心心迎上去，朝阿哥手里塞礼金，有八块、十块个，难板也有廿块个，侪用大红纸头包勒海。也有邻舍送个是一对枕头毛巾、被单或者一对热水瓶咾啥个生活用品。

喜酒一共办了三桌，对门個文宝屋里、邻居友康屋里，还有阿拉自家屋里各擺一桌。我从办公室借了一只笨重个老式录放机，两只大磁盘一转，传出来个是当时流行个邓丽君唱个《甜蜜蜜》。歌声传遍了弄堂，阿哥用焐心个目光瞟了我一眼，大叫一声“开饭喽！”话音未落，大家侪要紧动起了筷子：白斩鸡、酱鸭、白切肉、四喜烤麸、糖醋小排……还没等热菜上桌，冷盆已经老早就见底了。

我呒没坐到台子浪去，搿日天我戴勒饭单，帮忙跑堂端菜。全鸡、全鸭、整只走油蹄髈、拍拍满个熏鱼……，一盆又一盆。亲朋好友搭仔邻舍隔壁大家一面吃，一面嘎山湖，讲眼阿哥小辰光調皮捣蛋闯窮祸个事体；阿哥阿嫂就忙勒为客人点香烟敬酒，有人“恶作剧”，总归吹洇脱点着个自来火，乃末大家跟牢一阵阵起哄。

顶顶衰瘏个是大师傅了，伊盯牢一只大炉子跟几只煤球炉，翻炒各种热菜。寒冬腊月里，伊是热得满头大汗，上身脱得只有一件棉毛衫。大炉子跟菜镬子当中蹿出来个火苗，拿大师傅个面孔照得血血红。到底是“行家”，炒菜個动作邪气花俏，吸引了交关人個眼球。

喜酒结束，台子浪小菜是一扫而空呀，姆妈本来准备好个几只装剩菜个镬子，結果是一只也派勿上用场。

搿趟为了节约开支，一家门真是搞得筋疲力尽。但是大家侪邪气开心，人人侪是眉欢眼笑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