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琴,祝你新年快乐
2021年依旧是不可预测的,唯一确定的是这个世界的不确定,但也给了年轻人们横冲直撞的机会——
李雪琴或许正在计划着下一次出发;蒋文强恐惧着也勇敢着;梁钰依然在奔走呼号。
时间是一个盲盒,但我们可以勇敢地面对未知,就算聚光灯始终没有打在身上,我们大可无畏地碰撞出火花。
2020年年末,蒋文强第三次走进隔离区。
从1月份误入武汉,阴差阳错成为一线志愿者,到如今主动“出征”,徘徊在新冠病人身旁,蒋文强依然会恐惧,但他还是熟练地穿上防护服,没有回头。
蒋文强出生于1992年,在4.2万多名驰援湖北的医护人员中,有1.2万多名是像他一样的“90后”。
这一代人,有的曾经是最“非主流”的存在,有的被上一代人钉在了前人的坐标轴上循规蹈矩,有的理所应当地陷入时代的迷局……但在这一年,他们被称作“后浪”,不惜过往、无畏将来地向前奔涌。
黑暗中,萤火破局,也展示着人生的另一种可能。
2020年2月15日,武汉下着雨,蒋文强没有带伞,站在空无一人的月台,心生彷徨。
他此行的目的地原本是长沙,却因为误入了“外地人员返回武汉的专门车厢”,被要求必须在武汉站下车。他拿着票想找列车员理论,列车员连连后退,说“你别过来”。
救护车的声音在蒋文强的耳边呼啸而过,出租停运、酒店停业、高铁售票处关闭……偌大的武汉,似乎没有一扇门会为他打开。
他把希望寄托在志愿者身上,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动了2小时,搜出来的都是医院招志愿者。
武汉市第一医院的“包吃包住”四个字成为救命的稻草,虽然对成为志愿者没有概念,但最起码“我有地儿去了”。
图片来源:央视新闻
上一个冬天在武汉的工作的人们被称作英雄,但蒋文强说:“我必须承认我不是勇士,我的心里除了恐惧,还是恐惧。”
成为隔离病房志愿者的第一天,他人生第一次穿上了防护服,其他志愿者带两层手套,他带了三层,用胶带捆得严严实实。
进病房之前,他深吸了一口气,以最快速度打扫病人的生活垃圾,有时病人会向他询问些什么,但蒋文强拒绝病房内的一切交流,因为一说话,气就松了。
第一天工作结束,蒋文强就想撤了。他想尽各种办法逃离武汉,但统统都没有结果。
第二天上午,他所在病区的一位大爷的鼻子一直流血,“当时他拿着渗着血的纸巾想扔垃圾桶,没扔准,就扔到我腿上了。”蒋文强一下子就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旁的护士见状上前帮忙。
他直愣愣地看着护士,护士抬起头,给他两个选择,第一个选择是继续在这里干,第二个选择是回去冷静冷静,看看自己还要不要干。
他选择了后者。
下楼的时候,他看到工作人员把死者抬下楼,家属在殡仪馆车辆旁边痛哭,忽然想起手机上的那些数字,“这个病真的能死人啊”。
那天晚上,他躲在被窝里偷哭。转天一早,他跑去问病房里的那个护士怕不怕,护士说,她也怕,但病人不能没人救。
他靠着当下的经历努力说服当下的自己,但病房里的工作每天都在冲击他的心理防线。
有一天下午,蒋文强照例到病房打扫,病房里的大爷已经住了有些日子,蒋文强发现垃圾桶是空的,便询问”大爷,您中午没吃饭吗?”
大爷没有回答,话音落在死寂般的病房里,他一扭头发现大爷已经被包在裹尸袋里了。他慌慌张张地跑出了病房,在走廊坐了一个小时,半天缓不过神来。
胸闷、压抑、崩溃……“我觉得我可能出不去了,可能要彻底留在这了。”
他找来两张纸,一张纸写遗书,另一张纸被贴在病区的走廊里:
大连小伙等候处,九楼女神守护者,若有需,招必回。
他说:“反正也觉得不能活着离开武汉了,看到这里那么难,就想着出一份力吧。”
嘴上说着勇敢,但心里还在挣扎,他在防护服上写着“大连”,希望下一秒钟会遇到来自家乡的医疗队,带他回家。
3月30日,他终于回家了。结束了人生中最意外的64天,他跟随大连支援武汉医疗队的最后一批队员乘坐包机返回大连。
2个半月后,6月18日,他刚盘下的店铺开张了,名字就叫“大连小伙海鲜烧烤”,但仅仅过了一个半月,他就挂上了临时歇业的牌子。
7月底,由于国外疫情严重,通过冷链途径,大连的疫情又起。蒋文强看到朋友圈的一张照片,大连的医务人员在地上躺了一排,心里又起了波澜。
他当即决定关掉烧烤店,去医院做志愿者。
但是,由于天气比较热,穿了几天防护服之后,他身上开始起红点,检查之后发现是花癣斑。这是一种热出来的真菌感染的病,医生就不建议他继续做志愿者了。他有些沮丧地调侃自己:“打败我的不是天真,是天真热。”
图片来源:央视新闻
最近,大连疫情再次反复,又是一个冬天,他又一次走进了隔离病房。
第三回了,穿上防护服的感觉还是老样子,动作大一点,空气就不可避免地从缝隙里钻进去,凉风吹到脖颈,蒋文强的心跳还是会忽然加快,但是手上的拖把,没有停。
蒋文强说自己是“九楼女神守护者”,一句话道破了疫情中的一个数字——国家卫健委今年3月的数据显示,疫情期间4.26万名支援湖北医护人员中,女性占比三分之二。
2月初,24岁的上海女孩梁钰在新闻上看到,有的女医生为了节省防护服,一天七八个小时不吃不喝,由此想到,一旦遇上生理期,女性医护者要如何处理卫生巾的更换问题?为了节省消耗防护服,女性们会不会选择不换卫生巾?
她把淘宝的发货地选成湖北,一家一家地问。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经销商,得知梁钰是想做捐赠,就退了她的预付款,花了3倍工钱请工人回来加班,把库存都调了出来。
物资的问题解决后,她便开始联系受捐方,但收到的回复大多数是拒绝,最常见的说法是“医院需要口罩和防护服,不需要生活物资”,也有的男性会问“安心裤男性可以用吗?”
后来,她才得知,品牌方之所以可以立即响应,是因为早在她发起活动之前,他们就曾向武汉的两家大医院提出捐赠,都被拒绝,理由是,不需要。
相较于电话里的“不需要”,梁钰的相关微博下挤满了一线女性的求助。
由于没有卫生巾和安心裤,很多女性医护只能用保鲜膜代替,有的用纸尿裤,血和尿都混在一起,穿着带血的防护服的女性不在少数。
“经期用品是女性的必需品,这应该是常识!”
起初,由于无法与医院建立定向捐助,梁钰只能偷偷摸摸联系科室,偷偷摸摸将物资送进去。
求助塞满了她的微博私信,一天晚上,她绷不住了,打电话给一家心理咨询热线,哭了一个小时。
“哭完之后,我想,算了,再继续战斗吧。”
她坚持拨打医院的电话,如果是男性工作者拒绝,就换女性接电话,一通又一通电话逐渐得到有效沟通,巨大的缺口也在一点一点显露:同济医院超5000人、协和总院约5700人、金银潭约1300人、武汉汉口医院约600人、同济医院中法院院区约1000人……
2月11日晚,梁钰的团队和无锡灵山慈善基金会联合发起“姐妹战疫安心行动”线上筹款项目,筹款目标是2265055元,却饱受质疑:
“人命都保不住了,还关心你裤裆的那点事。”
“捐卫生巾而已,要这么多钱?”
“不是只要捐防护服、纸尿裤就行了吗?”
“同样是血,为什么会有高低贵贱之分?”梁钰回击。
这样的争吵持续了一整年,她从未放弃与这些声音对峙。有人追随她,也有人抨击她,在充满喧嚣的一年,她的声音刺耳且响亮。
“613305条安心裤,320883条一次性内裤,160776条卫生巾,10852支护手霜,送达205家医院或医疗队、超过84500人,一共用了35天。”
3月24日,“姐妹战疫安心行动”正式发布项目总结,但梁钰的战斗还远远没有结束。
今年9月,有微博网友发布了两张卫生巾的图片。网上有一款100片售价仅21.99元的卫生巾。
有人问:“这么便宜的三无产品也敢用?用在私处的也敢乱买?”
有人答:“生活难”“我有难处”。
长期被忽视的“月经贫困”问题抛到了大众眼前,不久,梁钰在微博转发了一位高校女生有关“卫生巾互助盒”的行动后。
梁钰说,她不想做沉默的大多数。沉默是一把钝刀子,刚开始不见血,但是因为一次疫情,表面的和谐被彻底打破。逆流而上原本就是勇者,何况,梁钰的这份勇敢正汇聚成大江大河。
后来,全国有超过400多所高校响应了“卫生巾互助盒”行动。当一个人等来了一群人,故事便有了新的结局……
“你好,我是李雪琴。”两年,绕了一大圈,李雪琴终于追星成功了。
2018年9月,李雪琴刚刚回国。在此之前,她是北京大学自主招生辽宁省第一名,从北大毕业后,她选择去纽约大学攻读教育学研究生。一路上遇见了太多聪明的脑袋,但她始终觉得自己资质普通,对荣誉受之有愧。
“纽约楼又高,路又窄,晴天又少,扛不住了。”李雪琴站在曼哈顿大街,高楼里有她的未来——成为一个在纽约教英语的老师。
休学,成为她人生中第一次叫停,几乎每个人都在为她惋惜。
回国之后,她仍然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于是便拍起了短视频。
“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了清华大学,看这是清华大学的校门,多白。”
随后在清华大学附近的颐和园,她又拍了一条:
“你好,我是李雪琴,今天我来到了圆明园,你看一下这个门。你吃饭没呢?”
两条看似没有任何意义的视频,就那么突然在互联网上小范围火了。
不久之后,回了李雪琴一条:
“李雪琴你好,我是。别管我在哪,你看这个灯,多亮。”
一时间,李雪琴名声大噪。
彼时,#李雪琴是谁#,冲上热搜第一。对于李雪琴来说,这是一个很难回答的问题。因为有社交恐惧症,她很害怕跟别人说“你好,我是×××”。
她所喜欢的电影是《美丽心灵》、《许三观卖血记》,痛苦不加掩饰地被呈上银幕。“我喜欢感受这种最直接的摊开的东西,血淋淋的事实。”
于是,“×××你好,我是李雪琴”成了她的短视频固定开场白。
短视频爆火后,她曾经一度被巨额投资砸蒙了,过上“四处给人演讲,到处给人剪彩”的白云大妈式生活,但是行业中不敢苟同的部分,很快让她清醒,也陷入新的困惑。
她想要一走了之,但还有一个为她诞生的公司要养活。
后来,她跟着陈坤,在四川贡嘎山行走。
贡嘎山最高海拔4920米,虽然,李雪琴在开始前就已经做好了准备遭受体力痛苦,但也没有想到在第一天就遭遇了生理期和高反的双重考验。
陈坤回忆,起初,她总是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哭。太累、太晒、住宿条件太苦……
她一直在对镜头说一句话:“ 承认别人行,我不行。”在行走的过程中,李雪琴重复着这样的预设,但全盘坦然接受的过程仍不失为一种勇敢。
没有不能走的路,只有不敢出发的人。回来之后,李雪琴好像放下了很多,她找笑果文化首席编剧程璐要来《手把手教你说脱口秀》。这是一本系统讲述脱口秀文化的书,理论晦涩难懂。
她花了两天的时间把书看完,提炼出要点,还认真做笔记。同时,她又把《脱口秀大会》第一季重看一遍,了解脱口秀规则。
开赛第一场,李雪琴输了。李诞利用节目特权,将她复活。
后来的一场接一场,她也曾沮丧,也会调侃稿子写得太差,但还是会站上去。
毕竟,在她决定重新出发的时候,最难的就已经过去了。
李雪琴说,高考之前是她人生安稳的时间,高考之后就面临着许多选择,世界纷繁,所幸她选择了勇敢。
勇敢的人们都是发光体。她说她第一次感到快乐,是看到网友的留言“因为你,我开心了很多。”
“别人在我内容下面评论里面发哈哈哈哈,这是让我很舒坦的一件事情。”
勇敢的李雪琴将自己活成一束光,也照亮了更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