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柳叙梦】环儿，一个被爱遗忘的孩子 / 开普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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环儿，一个被爱遗忘的孩子

文/红柳

想起这个令人讨厌的孩子来，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也许是一个母亲特有的怜悯，也许是对一个孩子深切的期待，总想为他说点什么。是的，有些话，是想要为这个孩子说些的，不仅仅是为贾环，也为那些经常不招人待见的孩子，他们为什么就爱“犯贱”呢？

除去已故的贾珠，荣国府的二老爷贾政还有两个儿子。只是，这两个儿子，一个是府里的凤凰，宝玉；一个却是“慌脚鸡”，环儿。他俩在府中天壤之别的待遇，来源于他们母亲身份地位的不同。一个是显贵之家的女儿王夫人，一个却是丫鬟出身的姨娘赵氏。母亲身份地位的悬殊，究竟给两个孩子带来了怎样的影响？从宝玉身边的丫鬟仆妇、奶妈随从、小子跟班等一干人，粗略估计了下，宝玉身边的服务人员约略50余众，拥有独立的豪华别墅，一应吃喝拉撒、服装鞋帽都是府里的最高配置，其待遇直抵贾母，可谓是莺莺燕燕、珠环翠绕的温柔富贵乡、风流繁华地。同样是老爷的儿子，贾环随其母亲赵姨娘和王夫人同居一个院落，一边住着高大巍峨的正房，一边住着低矮狭窄的偏房。名为三爷的贾环并没有自己独立的住宅，丫鬟仆妇小子跟班奶娘等根据姨娘的惯例配置的话，也不过各一两个人。一个溺爱成灾，一个缺爱如漠，同作为贾府少爷的环儿，这是一种怎样的残忍？

想起我们小的时候，看着邻居家富人的孩子吃糖，忍不住直吞咽口水，那花花绿绿的糖纸，挠的心里发痒，眼巴巴地看着，希望对方能让我们舔一下，然后兴奋地争抢他的糖纸，仔仔细细放在书里，压平了，而每次打开书的时候，看到哪一张糖纸就回忆一下那块糖的味道，舔舔流出来的口水，算是又品味了一回。但那是邻居家的孩子啊，如果是自己家的兄弟姐妹呢？哪怕一块糖，也要平均分成几份的，谁能受得了哪个多吃一点？可是环儿，从小就在这样外表看起来富丽堂皇的王府贵胄之家生活着、观望着，是的，他只有看的份，没有拥有的份。他和母亲一样，非常嫉妒哥哥宝玉，母亲说，没有宝玉，这一切，还不都是环儿的？

贾府里经常举办各种宴会，笙歌箫舞、曲水流觞，极尽奢华和铺张。祖母和太太们等都会去，可是，没有人邀请母亲，也没有人邀请环儿。只有父亲贾政在家的时候，还会偶尔想着他，但也都是和哥哥，兰儿在一起的，环儿从来不曾享受过哥哥的例外。哥哥宝玉每次都是座上宾，哥哥宝玉总是想去就能去，不想去就不去。环儿等啊等，等到家族快要衰败了，快要没落了，也没有等来祖母的疼爱和慰问。第七十五回的家宴，除了陪餐的人人有份以外，贾母吩咐道：“将这粥给凤哥儿吃去。”又指着：“这一碗笋和一盘风腌果子狸，给颦儿、宝玉两个吃去。那一碗肉，给兰小子吃去.”然后又安排了尤氏、鸳鸯、琥珀、银蝶等人，从头到尾，祖母从嫡亲的孙子到下人，都想到了，唯独没有想到哪一道菜哪一碗汤要给环儿送去，她好像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孙子叫环儿。当然，除了官派的份额，没有人额外恩赐赠与过环儿什么东西，环儿不想要东西，只想要祖母偶尔想起来一回好不好？

父亲贾政总不在家，在家的时候父子兄弟们才能坐一起吃饭，环儿好像也才是个少爷，这是环儿最高的待遇了。有客人来，父亲也不曾忘了环儿，这已经够了。是环儿不够努力吗？环儿的文章，宾客们不也是很夸奖吗？看父亲表面谦虚，对环儿也有欣赏的罕异的眼神啊！这是环儿最幸福的时候吧？哪怕父亲总是故意本着脸问功课评奖诗文呢？总是公平的呀！哥哥宝玉胡作非为，勾结王爷府的戏子，调戏太太身边的丫鬟，何止呢?屋子里那几个大丫鬟和宝玉的猫腻，谁不知道？只是碍着太太的面子，都不说罢了。父亲打了宝玉哥哥的板子，不该打吗?可是，父亲还是更爱哥哥多一些，因为寄予的希望更加厚重，所以才会管教更加严厉，对环儿……父亲从来不过问生活的怎么样，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该如此，都是父亲的儿子，环儿心里的委屈，谁来怜惜呢？不过，从前八十回来看，我们并没有看到环儿出了什么大的问题，还只是一个淘气顽皮的孩子正常的范围，书读的也还可以，人也没有差到哪里去。至于贾政说到其“形容猥琐”，大概还是大家的好恶之心在作怪吧，同一个父母的孩子，能比探春差到哪儿去？当时的贾环，大约是换牙以后，门齿较大，面部和身材比例尚未协调而已，正是一个孩子发育期最丑的年龄阶段，再多挨一些训斥，未免垂头丧气，面色不佳，如此而已。哪里能如宝玉，天天如沐春风、如花开放一样？

又是宝玉哥哥！放学回来就滚到太太怀里撒娇，还调弄彩霞。统共也就一两个丫头和环儿好，哥哥也要抢走吗？太太让我来帮她抄写佛经，这样的活从来不会安排哥哥吧？环儿心里有些小失落，耳边又响起了母亲说的话“没有他，这一切不都是环儿的吗？”那一闪念，魔鬼占领了心房，环儿推出去了热油灯，泼了哥哥一脸的油蜡。环儿也吓坏了，好不好？凤嫂子笑骂：“老三就是个慌脚鸡！”你们都是凤凰，环儿是鸡！好不好？这还没完，太太也心疼的无可无不可，叫了母亲来一通乱骂，居然说：“养出这样的黑心、下流种子来！”环儿和宝玉哥哥，都是父亲的种子好不好，太太？父亲的种子果然是黑心、下流的，太太不也嫁入多年、跟随多年了吗？环儿不敢说也不敢问，环儿只是不明白。

听说有一次，宝玉哥哥睡到蓉儿媳妇房间了，有人就提出来，说叔叔睡到侄媳妇的房间，像什么呢？马上就有人回答：“他才多大个人啊？一个孩子！”环儿打翻了巧姐的药罐子，招来了一堆的责骂。做对了事，没人表扬，没人看见（除了不怎么在家的父亲）；做错了事，没人谅解，没人包容，也没人来打圆场，反而一定会有许多责骂。环儿多么想听到他们常常说给宝玉哥哥的那句话啊：“他才多大点？不过是个孩子！”宝玉是哥哥，环儿更小，好不好？然而，没有人和环儿这样讲。

环儿的姐姐探春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只给宝玉哥哥做鞋穿，做的不好，还讨父亲的骂。怎么就不给环儿做鞋穿呢？母亲唠叨了多少次，就得了多少次抢白。要说母亲也真是的，处处不讨巧，还偏要去讲理。这园子里的，除了两个客居的姐姐——林姑娘和宝姑娘对她还好些，哪里还有把她正眼瞧的？不喜欢母亲，连带着也不喜欢环儿。包括丫鬟们。

丫鬟们不喜欢环儿，小子们更别提了，环儿没有好处给他们啊！环儿没有玫瑰露、芙蓉霜、玛瑙碗、玻璃盅、檀香扇等，环儿连蔷薇硝也不认的，拿什么来取悦丫鬟姐姐们呢？彩云受母亲之托偷了夫人的东西给环儿，闹得沸沸扬扬，合着环儿该是个窝赃的吗？环儿不要，这不干净的东西。可是，这还远远没完，最可恨的是宝玉哥哥的玉丢了，这些丫鬟们眼睛里也忒没人伦了，这时候就想起了环儿，换着法儿的问话，好事想不起来倒也罢了，难道环儿竟是个做贼的？那个叫袭人的大丫鬟天天胸口捂着的宝贝东西，别人看也不得一眼，如何能拿到呢？就哥哥屋里的那么些眼睛，死死地盯着，苍蝇蚊子儿能飞得进去吗？凭什么就来怀疑环儿呢？

一个富豪之家庶出的少爷，这样的委屈，谁能想得到呢？

啊！环儿也得到表扬了，也得到赏赐了！环儿心里乐开了花，大老爷贾赦公开在众人面前夸奖他诗做的好，还说要把世袭的爵位给他继承。在环儿成长的记忆里，这是唯一一个另眼相看环儿的家长吧？终于有一个除了母亲以外喜欢环儿的“大人”了。虽然父亲大人看起来不怎么高兴，虽然大伯父名声不怎么好听听，可在他们眼里，总比母亲强吧？大伯父还有琏儿哥哥，可还是说家族世袭的爵位由他三少爷来继承的话来——虽然这有可能是个肥皂泡，可给了环儿内心温暖、欢喜、鼓励和肯定好不好？我的思想要跟大老爷走了，我要以大老爷为榜样了……

因为，是你们放弃了我，从我很小很小的时候。

结合现在社会的青少年犯罪问题分析，有多少孩子是残缺家庭的孩子？有多少是留守儿童？当然也不乏被溺爱成祸害的富二代、官二代，这些问题都应该引起每一个家庭的思考，别等着孩子出了问题，再像薛姨妈一样四处打点，或者像贾代儒一样，晚景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