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两例高危哮喘病人的治疗经过说起
从两例高危哮喘病人的治疗经过说起
近代以来,不知从何时期,就有这么一句话:“中医只能治疗慢性病和养生”。我说这是没有对中医有个真正的清楚的认识,加之现在比较好的中医确是稀少难得,所以才有这种误解!
还有这样的说法:“中医不治喘,治喘必丢脸!”我认为,这只能说明治喘的难度大,难以除根,而不能说因怕丢脸,就坚决不要参与治疗喘证病人的医疗活动中。
先贤还有“呕哕发下焦之问”的经验之谈。就是说,凡是过分呕吐、呃逆或者咳喘久治不愈的,就必须了解患者的大小便通畅情况,大多都是下焦不通导致气机上逆,或者气机上逆引起下焦不通。
今天我就引用两例高危哮喘病人的治疗体会,说明上述观点的正确或不正确之处。
2011年深秋,我被返聘回原乡镇医院中医科上班两个月后。从县医院转回来一位严重哮喘病人。由于是退休老教师,有社保报销,况且社保局里有人。所以他的药费,医院毫不害怕,任其从乡医院到县医院,又从县医院住回乡医院,几年来,很少在家呆着。参与他的治疗,对我的触动很深。
例一、祁某某,男,65岁,2011年11月19日,以严重哮喘久治不愈而转治于中医。
患者于青年时代热恋时,某夜与情人同居,次日清早涉过冰冷的河水,此后咳喘经常复发,始终未能根治。尤其到老年,更是复发频繁。退休后这几年医药费可以报销,就常年与医院打交道。刻诊时,已以“肺气肿”、“肺源性心脏病”、“慢阻肺”、“慢支急发”、“III度心衰”等病,反复住院治疗。这次从县医院转回本乡医院十多天,高档抗菌素、吸氧······所有的医疗办法都用过,所有的有效药品都用过,(这时期标外药品远未彻底退出医院,因此药品比之后来是很丰富的)都控制不住病情。日夜靠坐于床头或凳子上,难以平卧,卧则气急难续,动则气喘更甚,大小便都活受罪。阵发性的虚汗直冒,哮吼声声,旁人看的都非常着急。只见其咳,地下不见或少见痰涎;身体浮胖,显系常年与激素结缘。心悸气短或气急胸闷,纳差、眠差,便秘(三五天解一次大便,且干结难出)。诊其脉,滑而结代,三五至一停。舌体胖大,有齿痕,口唇青紫,苔白厚腻。
知其系老教师,爱好周易卦象,我们之间就从五行生克讲起,从天人相应的大宇宙,再到人体是个小宇宙,五脏生理相关联。我说滑脉主痰,哮喘皆因夙痰久伏肺脏,阻滞气机,故而哮吼连连;肺与大肠相表里,肺气上逆,肠胃气机随之,故而大便不通,甚至秘结;大便久秘不通,浊气在上则生瞋胀,甚至引动肺气上逆,加剧咳喘;凡是可以降逆定喘之药,都可以通利大便,如杏仁、瓜蒌仁、贝母、紫菀等。肠胃气机本以下行为顺,下行为补,下行为常态,因便秘导致肠腹不通,则腹胀难食,气血乏源,心悸胸闷。肺主皮毛,宣发过度,则汗出频频,津液亡于外和上,不得下润,大便秘结已成。汗为心之液,汗血同源,则加剧心慌气短。“脾为生痰之源,肺为储痰之器”,脾健则气旺,脾弱则气衰,无力鼓痰外出,则痰浊久留难出,哮喘时时发作,且气急胸闷,口唇青紫。“肺为气之主,肾为气之根”,在后期必须健脾补肺固肾。我在纸上写下脉诀“结脉皆因气血凝,老痰结滞苦呻吟”、“滑脉为阳元气衰,痰生百病食生灾”等,说既然有“气血凝”滞不通,古人说过:通则不痛,痛则不通,应该有痛楚在身,答曰“痛呃,遍体痛”!我说这些附带症状先不管,等以后能出去多活动锻炼,自然会好。目前必须先抓主要矛盾——导致气喘的宿疾伏痰难以咯出。痰湿不可过分使用寒凉之药,宜于慢慢温化之。
我们自然会涉及已经用过的西医药治疗办法,他也了解激素的后果,说“不用不行嘛,立马难得活命呃!”讲到抗菌素的利与弊,它能起的作用起了,再用也没用,反而连同体内正常的体液一同杀灭,又加剧大便秘结,加剧气机上逆。氨茶碱也有它的弊端,在利尿的同时,也加剧大便秘结。我说:“在中医眼里,人体就是一个小宇宙,是个整体,治疗时必须彼此兼顾,不可顾头不顾尾,更不要干不计后果的蠢事。西医的排痰化痰药品,不一定能胜过中药。”
交谈到这里,患者感叹的说:“几年来长期在县乡医院住着,钱没少花,屁用不顶。就连您今天说的这些话,从来就没有人给我讲过半句!”我说:“这是你的理解能力强,若就如今普遍的人来说,我就是讲了,人家也听不懂,更不愿意听!都乐意听西医的讲解,进而接受西医的治疗方案。当然,视病情需要,当用西医西药时,就必须要及时使用,它也有中医不如它的长处。两者相比,应各取其长优势互补。”
于是制定治疗原则:温肺化痰,降逆通便,兼调脾胃肾。选方:导痰汤、六君子汤、三子二陈汤等合方化裁。处方如下:
法半夏30克,贝母10克(暂用之,且必须与干姜同用),瓜蒌仁(炒捣)30克,紫菀30克,橘红10克,茯苓15克,胆南星10克,枳实10克,杏仁20克,威灵仙30克,莱菔子(炒)30克,白芥子(炒、布包)10克,苏子(炒)20克,干姜6克,鲜生姜3片,炙甘草6克,海浮石15克。三剂药服后,咳唾大量稠浊浓痰,呼吸利索,汗止喘轻,便通进食,精神好转。继用五服以上方增减,以党参、白术替代贝母,再服五剂,可以平卧或出室外活动,大小便时起坐自如,自言“基本不受罪”了,出院时携带十服药回家。以后每十天左右,就有其家人来继续购药。前后约服三十余剂,次年我又去另一镇医院上班。随访,病情稳定,未再长期泡医院。2013年春,原来那个镇医院的医疗组长因孩子咳嗽,打针久治不愈,听人们说我用中药止咳喘效果好,于是在QQ上交谈索方,我顺便打听那个祁老师,他说:“那次回家以后,再没有听说过他住院治疗啦!”
我自从到现在这个医院上班后,我的电话几乎成了“健康热线”。原来工作过的地方与县城,总有人经常打电话来请教或求方,我尽力解决。每天下班后,习惯要出去走一走,不然腿就不舒服。今年路遇一老人,严重呕吐一年多,又使我再次觉得必须将这点儿东西同时写出来。
例二、赵氏老妇,约75岁左右,2013年3月某日,因其患脑梗后遗症,行动不便,求一熟人代为购买止呕药。我问,是什么原因呕吐?大便秘结不?来人回答不出,说只是叫买止呕药而已。由于药品已经实行“三统一”,因此医院药品品种单调,没有合适的止呕药使用。当我问清楚病人的居住地址后,决定下班后利用出院外散步机会,亲自去问一问。
这位老人也是个肥胖虚肿之人,除过“脑梗后遗症”半身行动不便,须抱棍勉强移步外,也有几十年的哮喘,且有“高血压”、“冠心病”,常年依靠降压药、氨茶碱等维持病情。呕吐有一年多时间,初始偶然出现呕吐,后来逐渐加重,每日只进少许流质食物维持。今年以来呕吐格外严重,不论食物稀稠,食后不久就呕吐。问其二便情况,答曰素来就大便秘结,这一年多最厉害,三五天不解一次,解之努挣不下,状如羊屎。西药胃复安已不起作用,也没人敢给她开(我暗自庆幸我也没开)。舌质淡白有齿印,苔厚腻水滑,脉浮滑。
这时我真佩服古人对疾病的观察细致“呕哕发下焦之问”。长期的降压、平喘西药,均有强效利尿作用,津液亡涸,致使肠道失去濡润,气机上逆,呕吐作矣!同时又加剧哮喘症状,加剧高血压症状的难以控制;以往有很多人的高血压难以降下来,其根本原因就因大便不通、气机上逆所致。水谷难以入胃,气血生化乏源,加剧心悸气短胸闷症状,喘憋难眠。舌质淡白有齿印,苔厚腻水滑,脉浮滑。均是寒痰阻滞,久留伏肺症状。
至于治疗,我想起我写的《半夏功用广,量大则效宏》一文,其中齐姓妇女的噎膈、胃病严重呕吐一案,再结合前年参与治疗祁老师严重哮喘一案,觉得温阳化痰、降逆通便是其治则,服药可采取齐氏的少量频服办法,或可加旋复赭石等重镇之品。奈何其三个儿子各自忙着建新居,老伴尚在县医院住院做前列腺肿大手术,没人相信中医还有办法可以医治。
把这些点滴记录下来,以供同道们参考借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