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成药企业进入关键时刻。与化药不同，不少支撑中药企业业绩的拳头产品都是独家品种，也就意味着医保谈判没有参考品种来定价文 |《财经》记者 辛 颖 孙爱民 实习生 李丽萍“这是你最后一轮报价，请谨慎。”现场的这句提示，对在场的企业代表是一种压力。2020年12月14日上午九点，2020年的国家医保谈判在北京人大会议中心拉开帷幕。谈判预计持续3天-4天，或涉及300余药品，首日有80个药品进行谈判。《财经》记者在现场了解到，谈判分5组同步进行，每组医保局约有5人，多来自地方医保机构，企业可派3人参与，每场谈判时间在半小时左右。谈判可有两轮报价，首次报价后，医保局谈判组才可以打开秘密信封价，知道医保局的“底价”，并现场计算数据。如果企业报价超出信封价15%，那么专家会提示，“你这个超出15%”，或者直接说“你这个差的太多”。一位企业谈判人员从谈判现场走出后拍了一下手，掌声响亮，等在门外的药企人士纷纷祝贺。也有企业谈判团队出来低头不语，被这种低气压围绕着，令围站在门边上的人都有些不忍前去打扰。等在门外的多是将参与谈判的企业人员，他们最关心的问题是国家医保局谈判专家组构成，以期能够从既往的线索探寻专家的谈判风格。“谈判专家态度很好，还是比较轻松的。”一家中成药企业员工对《财经》记者说。但未透露他所在企业的具体价格。第二轮报价在15%以内的药品，企业才有继续谈的资格，否则将直接出局。“你能做主吗？如果不能，可以出去打电话沟通。”谈判现场任何人不允许带电话进入，但是到了关键的定价环节，会给企业决策层之间一次沟通的机会。一天谈判，分早中晚三拨进行，12月14日上午，陆续有中成药和罕见病用药结束谈判。
12月14日，国家医保药品谈判现场门外，刚刚抵达现场的药企人士被同行和记者围住。摄影/《财经》记者 辛颖
“听说今年中成药还挺多的。”一位药企人士在谈判前告诉《财经》记者。中成药企业，今年是关键的一年。多位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国家医保首次参考地方医保目录情况：2019年12月31日前，进入5个（含）以上省级最新版医保药品目录的药品，可以主动申报国家医保药品谈判。随着地方医保目录增补权限被取消，这项政策明年能否继续还是个未知数。对于不少依靠在地方医保目录的中成药企业来说，或是最后一年争取进入医保目录的机会。12月14日上午，一位谈判成功的中成药企业人员在走出大门时，紧锁着眉头，连声叹气，“压得太低了，不能再低了。价格压了三分之一”。当日下午，一家独家中成药品种也被压价40%，回忆谈判过程“太激烈了”。与化药不同，不少支撑中药企业业绩的拳头产品都是独家品种，也就意味着谈判定价并没有参考品种。由于回扣高，贿赂案件频发，临床效果不明确，在医保目录调结构的过程中，中成药用药范围受到限制，国家卫健委医政医管局也限制西医开中成药，使用比例不断降低。据米内网梳理，2019年在中国公立医疗机构终端超10亿产品中，共有37个为地方医保目录品种。其中，11个药品增补省份数量超过20个，其中有是2个中成药。还有4个中成药增补省份数量超过10个。有中成药此前只进入地方医保目录，这次进入国家医保谈判可算是一次补考，但“如果临床效果不明显，或者没有进入国家医保目录，下次可能就没有机会了”。一位业内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据《财经》记者了解，PD-1品种谈判或将在12月16日进行，也是此次谈判的热门品类。在2019年的医保谈判中，外资药企默沙东、BMS和国产君实生物、信达生物四家入围，最终只有信达生物的一家成功。进入医保前，该药在中国定价为每100毫克7838元，医保支付价为2843元，降低63.7%。患者此前每年约花费18.81万元，进入医保后每次治疗费用只要5686元，一年仅需2.9万元。与PD-1产品刚进入中国时，每年二十多万、三十多万元的花费相比，仅仅是个零头。根据信达生物财报，截至2019年12月31日，年度的总收入为10.475亿元，PD-1信迪利单抗在2019年3月上市销售后卖了10.159亿元，毛利率为88.1%。今年PD-1的谈判将更激烈，有7个品种入围。2019年恒瑞医药、百济神州的PD-1/PD-L1产品，由于上市时间较晚，错过了去年时机，今年都来了。而且，新增入围的还有阿斯利康和罗氏。“今年能够入围的PD1药品应该不止一家，参与的企业这么多，而且各家的适应症不同。”上述医药行业人士对《财经》记者分析。国产PD-1进入医保后，对销售额的提升较为明显。中康CMH数据也显示，今年一季度，在医院渠道中，信达生物的达伯舒占据的PD-1市场份额达到57.1%。PD-1是中国生物新药热门赛道中最先面临医保考验的。PD-1药品，两年之内，年治疗费用从20多万元降到3.9万元。同写意创始人程增江甚至对《财经》记者预测，明年可能降到2万元。如果到2万元的话，所有的PD-1公司都会赔钱。医保是保基本，而国内商业保险没有成气候，一旦研发PD-1的公司都赔钱，肯能会导致生物药公司后续乏力。“创新药如果是以超低的价格进医保，也是死。同质化的创新产品，进了医保又能怎么样？有人说到美国卖药，能去的也就寥寥无几，现在能到美国实现转化的，只有研发技术，而不是产品。”程增江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