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亦是春色

天气越来越冷,不少地方已迎来了第一场雪。而接下来,也许还会陆续下雪。

雪的降临,让世界更冷了,雪落得越久,堆得越深,也就越来越寒冷。然而雪并未将人间变得荒芜,反而更增添了诗情画意。对于雪,人们总是欢喜的,欣赏的。是雪让枯燥乏味的冬天,顿时有了生趣和浪漫,以及春天般的活力。

雪落下来,一片两片三片,是空中飞舞的精灵,是无根的花瓣,天地便是它的家园。试问还有哪一个季节,哪一种花开有如此的盛大,任性?

紫禁仙舆诘旦来,青旗遥倚望春台。

不知庭霰今朝落,疑是林花昨夜开。

——唐·宋之问《苑中遇雪应制》

这是一场初雪的雪后。清晨,诗人醒来,看见朝阳破晓,十分绚烂,就像皇家的銮驾从天边驶来。高楼上穿着青袍的人在眺望,就像望春台上的青旗。诗人不知道刚刚落了雪花,还认为是昨天夜里树枝上开出的花。他没有想到,下雪了!枝上点缀的白花,是冬天最独特的美丽。

雪与花,本来有些形似。雪的洁白,轻盈,比得上春天的梨花,夏天的栀子花,飘飘洒洒,却又有着风一般的飘逸和洒脱,自在烂漫。

洛阳城东西,长作经时别。

昔去雪如花,今来花如雪。

——南北朝·范云《别诗二首·其一》

这是关于别离思念的感慨。我们都住在洛阳城啊,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却总是一分别就跨越了季节。当时离开时,雪花迷漫就像春天的白花,到处都是。而如今归来时,遍地的春花却像去年的雪花。雪花与春花,令人分不清啊。时光总是匆匆,季节飞快流转,每一次的相见都值得珍惜。冬日雪,春时花,将光阴串成了漫漫的岁月,惟有情谊和思念不老。

说到看雪,边塞的雪景尤为壮观奇物,边塞诗人岑参对此毫不陌生,信手拈来。一场大雪,下得遮天蔽日,天地奇寒,一切都被冻僵了,再无一丝生气。然而在他眼里,这却是春景般的迷人。

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唐·岑参《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

北风呼啸,草木凋枯,边地八月已是大雪纷飞,若是旁人看来,确是苦寒之地啊。诗人却想象成是夜间春风吹遍,故此千树万树的梨花盛开了,好不壮观!树枝上积压的白雪,一簇簇,一丛丛,装点了枯枝, 如同三月梨花,开得繁盛热闹,美不胜收。诗人就像看到了最美的春光,情不自禁地抒发着内心的兴奋和赞美之情!

雪后初晴,阳光普照,当更加绚烂,明朗。

只知逐胜忽忘寒,小立春风夕照间。

最爱东山晴后雪,软红光里涌银山。

——宋.杨万里《雪后晚晴四山皆青惟东山全白赋最爱东山晴后雪二绝句·其一》

诗人寻觅着佳景而忽略了天气寒冷,偶尔立在春风与晚照里。冷不打紧,他最爱的,是那放晴后的东山,白雪皑皑,遍体无瑕,映衬着夕阳晚照,只见柔软的红霞里涌动着耀眼的银山。这样的雪山,完全没有冬日的萧条,反而如同仙境一般,怪不得诗人独爱这东山了。

如果只是雪,素白一片,看久了也未免有些单调。幸好在雪白的底色上,有梅花点缀着,活色生香,更觉生意盎然。对于雪与梅花的关系,宋朝的卢梅坡认为,二者不可缺一。

有梅无雪不精神,有雪无诗俗了人。

日暮诗成天又雪,与梅并作十分春。

——宋·卢梅坡《雪梅·其二》

只有梅花而无雪花,梅花也失去了大半的魅力,而下雪了却没有诗文相衬,便觉得俗气。傍晚时分写好了诗,天又下起了雪,一切都是那样合适,雪落在梅花之上,宛如春天一样充满生机和美丽,让人沉醉其中,忘记了这是冬天。

雪与梅,就像咖啡与方糖,是最佳伴侣。因为梅花开了,雪仿佛变得更妩媚多情,而因为有雪的映衬,梅花也分外亮眼。雪是春色,梅亦是春色。

春雪满空来,触处似花开。

不知园里树, 若个是真梅。

——唐·东方虬《春雪》

初春大雪漫天,纷纷飘洒,落到树枝上,所到之处就像开着一枝枝洁白的小花,惹人怜爱。人们已经分辨不清了,那园子里,哪些是真的梅花,哪些是雪花。雪与梅相得益彰,雪,也变成了一抹动人的春色。

雪,是严寒的产物,却也预示着春天的来临。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而最冷的腊月,又毗邻春节。雪对于来年的收成有益,因此又叫“瑞雪”。在农人的眼里,雪预示着来年的风调雨顺,而在文人的眼中,雪的动人之处不亚于春天。当到了年尾,雪更是沾上了喜气。

暮景斜芳殿,年华丽绮宫。

寒辞去冬雪,暖带入春风。

阶馥舒梅素,盘花卷烛红。

共欢新故岁,迎送一宵中。

——唐·李世民《守岁》

在唐代,人人皆诗人,天子偶也有闲情逸致。太宗写的是年三十的情景,涌动着温情和喜庆。冰雪未尽,春意却已徐徐而至。华丽气派的宫殿,迎接着一年中最隆重的节日。梅花开得烂漫,烛火红红火火。普天同庆,辞旧迎新,就在这一年最后的一天。春,眼看着来了,雪也会融化了。

雪,飘过了冬天,也会闯入春天。

新年都未有芳华,二月初惊见草芽。

白雪却嫌春色晚,故穿庭树作飞花。

——唐·韩愈《春雪》

新年已来到,却还没有美丽的鲜花,让人心底有些急。二月初忽然发现小草冒出了嫩芽。白雪似乎也嫌春色来得太晚了,因此故意化作花儿在庭院树间穿飞,让人又惊喜又意外。诗人对春天的期盼,就如这穿庭而过的雪花一样,按捺不住。而春天的脚步,越来越近了。那雪底,不是已有嫩嫩的草芽萌发吗?

雪落下来,落下来,那洁白的雪花,让人忘记了寒冷,忘记了时间。赏雪是冬日的赏心乐事,等待春归更是这个世界的默契。在春天还未来临时,将雪花误作春花,观雪景如阅春光,也是冬日独有的快乐啊。

-作者-

禾雨,喜欢诗词的女子,在四季中寻找一个个美丽的细节,愿时光留下温暖的记忆。本文首发古诗词日历(gushicirl),转载请注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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