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久兴// 散文||大头

● ○ ●  大 头  ● ○ ●

文/郭久兴

认识大头有些年载了，早几天又看见他领着一帮弟兄在一小区里转悠。我问他这次揽的啥活？他笑笑：“跟以前一样呗，搬沙子水泥上楼，房东马上到。”

大头是他的绰号，姓什名啥我并不清楚。记得那是2004年初夏，我位于步行街小区的房子正需要装修，请车子运了几吨水泥。就在我拿起电话请人搬运时，一位打着赤膊的矮个子出现在我面前并递过来一张名片，上面清晰的印着两黑体字：大头。电话号码下面是业务范围：担沙子、水泥、砖块上楼，兼做各种临时杂工。看他那副憨厚模样，我没有犹豫当场决定请他帮忙，搬运费按行情结算每上升一个楼层递增5角，每包3元。

谈妥之后，大头一个电话叫来5、6个人，仅一阵功夫就把4吨水泥搬得精光。接着大头招呼着大家把地面打扫干净，又马不停蹄的往别处揽活去了。

自从有了这次接触，我与大头彼此都留下了印象，见面的次数也多起来。而且每次见面我都喜欢跟他聊上几句，顺便介绍一点业务，不会因为他是搬运工我是上班族就存在心理距离，话不投机。

不过有件事让我觉得好奇。论长相，大头个子矮小，皮肤黝黑，脑门秃顶，很不上眼，说他读了多少书有啥特长更是无人相信。而就是这么一个人，却每天有人围着他转，就如那次我请他搬运水泥人员可以召之即来。

后经了解，大头形象不佳但脑子灵活，善于避短扬长，寻找适合自身生存的路子。他是城边村出了名的困难户，父母亲早逝妻子患有轻度痴呆，一家人就靠他捡破烂度日。一次有人喊他去搬水泥上楼，那活虽又累又脏但一天下来让他赚了100多元，比捡破烂划算多了。

尝到“甜头”以后，大头就做起了搬运工的活儿。开始是跟着别人做，后来干脆自己揽生意，每天清早出门专往小区里跑。不过这样盲目性较大，需与求之间老是衔接不上。于是大头想了一个办法，请打印店做了一盒名片，见到合适的人就发有时把名片放大2—3倍直接贴在小区门口。他相信广告的作用，能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名片广告刚一贴出找大头搬运的电话就打过来了。这时他又碰到一个难题，业务一大把人手却远远不够，等于和尚拿梳子——无用。怎么办呢？大头又心生一计印出第二盒名片，在原来的基础上增加“搬运合伙人”几个字，专门发给那些进城找事做的农民工。这样一来大头就不再是单打独斗了，不断有人找他加盟。根据业务量的大小，大头可随时调动他们，有了团体的力量即使业务量最大也在所不辞。

别看大头其貌不扬，却很有号召力，那些合伙人都愿意听他指挥，甚至尊称他为“老板”。尽管如此大头并不以“老板”自居。因为他心里明白，这些农民工就跟他自己一样没多大本事，有的只是力气，靠力气混碗饭吃。大家相处一起不求收入多高图的是找份开心。有一回，大头从新闻联播里看到一则新闻，在重庆万州考察的李克强总理来到港口码头和群众亲切交流。看到60岁的搬运工（当地人称之为“棒棒”）何绍强，李克强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扁担说：“已经磨得很润滑，看来干这行有年头了。”他还关切地抚着老何的腰，问腰背怎样？叮嘱老何干活时注意身体，千万保护好腰。在万州港码头，李克强对搬运工们深情地说：“你们很了不起！每一分钱都是流汗挣来的，是中国人民勤劳的象征。”他说，中国发展有潜力，有韧性，最重要的是人民勤劳。推动中国发展需要负重前行、爬坡越坎、敢于担当、不负重托的“棒棒精神”。

这则新闻让大头一连兴奋了几天，他不仅跟同伴说要自尊自重，还会在人群中主动提起国家领导人关心尊重搬运工的事：“李克强总理都那么看得起我们，说明我们干得好有功劳！”

大头的善良似乎与生俱来。搬运工队伍里有个叫冬苟的农民，40岁左右年纪，患有重度视力障碍，看上去十分可怜。大头把他当亲兄弟看待，每次挑沙子上楼都牵着对方的手生怕有个闪失。与房东结算完毕，大头还不忘多支付一点钱给这位残疾兄弟，宁肯自己少得也不让兄弟们吃亏。

整天与灰尘打交道，大头已搞不懂什么叫清洁卫生，一身脏兮兮的却仍是乐呵呵的样子。他一直记着新闻联播里李克强总理说的话：“工作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只有社会分工不同。”当搬运工没什么不体面，凭苦力赚来的钱任何时候都光明正大，无可厚非。正因为如此，他从不与人比地位，比收入，比享受，比模样，即使有人向他投来异样的目光也满不在乎。

大头每天就这么忙着，带领那帮弟兄凭着一双手、一对肩膀和一身力气为千家万户提供方便，身上背负的东西越重，生活就越有希望。业务范围大到搬水泥沙子上楼，小至送食品家电进屋，总之不想自己动手的事他们都可以帮忙。价钱也是明讲，三言两语就可敲定。近两年，随着城市棚区改造工作的整体推进，小区内置房换房的业主越来越多，住房装修的档次也越来越高，搬运工经常忙不过来，价格水涨船高。搬运水泥上楼以包计算按层递增2—3元，楼层高的话搬运费比买水泥还贵，搬运工一天赚个四五百元是常事。他们用流汗挣来的钱供子女读书，在城里购房置业，家庭命运同样在发生着改变。

有一回，大头揽到一个搬运布料的活。三个人挑着6大捆布料只顾赶路，不想途中与雇主失去联系。大头坚持天天去商场等候，还请人用广播喇叭寻找，最终将货物完璧归赵。雇主感动不已，除付给搬运费外还另外塞给每人800元感谢费，这多给的钱竟然被大头拒收了。

作者单位：江西省万载县文广新局

201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