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瓜群众欢乐多

吃瓜群众欢乐多

夜跑，十字路口，看见一起车祸。

已近晚上九点，十字交叉的水泥路分割出的四块区域，人头攒动。一辆出租车与一辆私家车相撞，车有损伤，人没事，交警在处理。托了经济发展的福，小城虽小，车却几何倍数的增加，事故也就相对多了起来。如此场景，司空见惯。那么，这群人在看什么呢？

“看什么呢？”问最直接。

“车祸，一夏利出租跟一速腾撞了！”老哥略显兴奋。

“那有什么可看的呀？满大街都是夏利和速腾”

“那俩司机在边上说话呢！”试图修正。

“你们在等着他俩打起来？”

“有病”终于怒了。

我知道我的问题可能很欠揍。可是，往往是那些让你觉得愤怒的欠揍问题才能给你一个反思的机会。这老哥失去了反思的机会，我决定不救他了。先救自己。

在围观什么呢？

肯定不是因为车的品牌。如果撞车的是奔驰宝马劳斯莱斯，猜想也许人会多一些。但车的好坏与人的多少之间并没有简单的正比关系。就是个电动三轮的车祸，也一样有人头攒动的效果。

那么，是想看有人受伤？也没什么说服力。眼下这起车祸就并没有人受伤，远远看去，涉事二人在一旁谈笑自如。围观人群并没有因此稍有减少。显然不是因为想看有人受伤。

那是因为想看双方争执？也讲不通。交警在划分事故责任，保险人员在拍照确定事故程度。双方能够起争执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从事态及两人的交谈状态看完全没有打起来的可能。

那，究竟在围观什么？

我想，也许是在围观一种刺激吧。一种身处在生活之中，又能够置身于事态之外的安全的刺激吧。撞的是劳斯莱斯还是奇瑞夏利，坏的不是自己的车，扣的不是自己的分，花的不是自己的钱。打起来了，伤的不是自己的身。吵起来了，劳的不是自己的神。可，撞车了呀！打架了呀！吵架了呀！受伤了呀！死人了呀！又刺激，又不关我事。

生活，大多时候都是平凡，平淡，甚至平庸的。可，人们总要让生活的死水，有上些波澜，以便唤醒久已沉睡的灵魂，重新审视一下世界，提醒一下自己的灵魂，这肉身还是活着的。可，又不能波澜的太狠。浪大了，翻了船就不好了。于是有那么些俗语在那里等着呢，像什么“做的欢死得快”之类。虽然跟灵魂提醒很要紧，但却不是必须。肉身在，才是第一位的。我们这个族群，多数时候都是以稳妥作为生活的主导标准的。所以总是会去评价他者的行为，说印度三哥是欢脱的民族，说俄罗斯小伙是战斗的种族，调侃之中，不难看到对某些行为及其背后的精神导向的鄙夷，又或者羡慕。

常规评价之外，还有恶毒的。登山事故是吃饱了撑的，荒野生存也是吃饱了撑的，极限运动更是吃饱了撑的。再后来发展的更极端了些，十个人抢一个球，是有毛病。二十二个人抢一个球，更是有病。动辄三五万人看这十几二十个人抢一个球，更更有病。甚至还揶揄说：要是差钱，就自费一人给买一个球送去自己玩。我想，这可能是“热爱和平”的最原初心理因素之一吧。

那，我们做什么呢？好像就剩下自慰般的“平平淡淡才是真”了。然后安全第一，然后一群人乌央乌央的看撞车，看打架，看吵架，看受伤，看死人。然后慨叹，人生无常，平平淡淡才是真啊。就好像，如果他想不平淡，就真的能不平淡。就好像他真的不平淡过似的。

围观什么呢？好像只能说：那些车祸打架吵架受伤死人甚至围观行为本身，就像是面镜子，里头能映出来的也许只有枯萎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