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王技法之差异
王献之《新妇地黄汤帖》
书法这门艺术形式,每个人有每个人感悟,王羲之是王献之的爹,但王献之与王羲之在书法上的追求是不一样的,书学史上也是众说不一,褒啊贬啊从来就没消停过!
虽然李世民极力推崇王羲之而贬低王献之,但从历史上证明,也不能说明王献之书法成就赶不上他爹王羲之。那么王家这爷俩在书法上有什么不同呢?
1、“内恹”与“外拓”
“二王”在技法上的特点,书家往往以“内恹”与“外拓”标示。如明何良俊《四友斋书论》云:“大令用笔'外拓’而开扩,故散朗多姿”;“右军用笔'内撅’而收敛,神彩攸焕,正奇混成也。”今人沈尹默也说:后人用内撅、外拓来区别“二王”书迹,很有道理,大,:正“内撅”,小王“外拓”。试观大王之书,刚健中正,流美而静;小王之书,刚用柔显,华因实增。用形象化的说法来阐明“内撅、外拓”的意义,“内撅”是骨(骨气)胜之书,“外拓”是筋(筋力)胜之书。右军书“一拓直下”,就是“如锥画沙”,“外拓”的形象化说法,可以用“屋漏痕”来形容,放纵意多,收敛意少(参见《二王法书筲窥》)。用“内撅”、“外拓”虽可说明“二王”书艺中计:多不同处,但也不能涵盖一切,细察也未必十分科学。大王能“内撅”也能'外拓”,当是“内撅”为主“外拓”为辅,小王能“外拓”也能“内撅”,当是“夕卜拓”为主“内撅”为辅,而取向的不同是以各自的审美理想为转移的。潘伯鹰说:“有人说羲之'内撅’,献之'外拓’。这最多也只说得一半。”(《中国书法简论》)此言颇有见地。
2、技法来源不同
清包世臣《艺舟双楫》中曾述自己看法并批评米芾见解:“尝论右军真行草法皆出汉分,深人中郎(指蔡邕);大令真行草法导源秦篆,妙接丞相(指李斯)。……米老'右军中含、大令外拓’之说,适得其反。”今人侯镜昶认为:包世臣以为大王笔源于隶,小于笔源于篆,此见解值得商榷。侯氏以一语概括钟繇、王羲之、王献之三家真行书特点及渊源:钟善翻,大王善曲,小王善直;翻出于分书,曲出于篆书,直出于隶书(《沦钟王真书和的真伪》)。看来王氏父子书艺有两个主要来源,远源均出于秦汉篆隶,近源则出于钟、张,然后陶冶融铸,发展成各自的体势。
王羲之·初月帖
3、草书联绵不同
王羲之学张芝草书,从形势上突破章草的分割孤立,加以钩连,但一般不作多字联绵,仅二至三字一笔出之。他用张草的使转,发展为内向的、敛蓄的今草。王献之既学其父,也学张芝,突破王羲之联绵模式,成为更多字的贯通,为“一笔书”;由内向而转为外侈,由敛蓄而化为奔逸。所谓“一笔书”是指“字之体势,一笔而成,偶有不连而血脉不断,及其连者,气候通其隔行。惟子敬明其深诣,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前行之末”(参见《书断》)。世称“一笔书”始自张芝,王献之则是以张芝为“杠杆”,以羲之草书为“支点”,完成一种“破体”的创造。
王献之·鹅群帖
4、骨势不同
羊欣说:“献之善隶藁,骨势不及父。”张怀瓘《书断》中说:“惜其阳秋尚富,纵逸不羁,天骨未全,有时而琐。”王献之主外拓、奔逸,因而在快速流转中有时未能沉着痛快,而有轻滑之嫌:而王羲之主内撅、重骨气,故字势雄强。当然这是从高层次上的比较。王献之何尝不重骨势?如《洛神赋十三行》,清张廷济在《清仪阁题跋》中说:“风骨凝厚,精彩动人”;“然风神骀荡,气骨雄骏,固已无美不臻”。当然王献之中年去世,若再能锤炼多年,其骨势自能更臻胜境。
王献之《保母帖》,清宫旧藏
5、媚趣不同
王僧虔曾说:“献之远不及父,而媚趣过之。”羊欣也有同样的说法。王献之书艺体势似凤舞鸾翔,以纡回钩连为流美,以纵驰放逸为快意,以墨彩飞动为神逸。张怀瓘《书议》中说其体势“若风行雨散,润色开花,笔法体势之中最为风流者也”。同时也指也王献之“时有败累,不顾疵瑕”。其实王羲之书也多勿门趣,因此曾有人非议,韩愈《石鼓歌》有“羲之俗书趁姿媚”之句。张怀瓘也说他“有女郎才,无丈夫气”。晋人书法中的媚趣与时代风尚有关,这种“媚”,是一种雄媚,而不是柔媚。献之之媚在流动跳荡中、在险峻放逸中呈现得光彩照人,比其父更多媚趣。
6、艺术哲思不同
王羲之书艺的哲学思想,主要表现为中和,在多种对立因素之中调和统一。他在书法的形质(如肥瘦、方圆、短长、骨肉等)方而能无过无不及,在书法的神采(如奇正、气度、韵趣等)方面无乖无戾。项穆《书法雅言》云:“逸少一出,揖让礼乐,森严有法,神彩攸焕,正奇混成也。”与突破其父草书模式一样,王献之也是有意识地改变其父的创作思想,他将“中和”转为“失衡”,走向以“奇”、以“险”争胜的新境界。项穆也认为“书至子敬,尚奇之门开矣”。
7、书体不同
先说章草,王献之承其父法家范,从《七月二日帖》等可睹其章草风采。此帖章草笔法古雅,然俯仰跳荡,大小错杂,也显示自由不拘的个性。再说楷书,南朝宋虞和《论书表》说:“献之始学父书,正体乃不相似。”张怀瓘《书断》说,王羲之书写《乐毅论》给献之,献之“学竟,能极小真书,可谓穷微人圣,筋骨紧密,不减其父。如大,则尤直而少态,岂可同年”。再说行书,王羲之情深调合,会古通今,创造卓越,《兰亭序》被誉为“天下第一行书”。王羲之是自觉地有意识地进行开拓、立法,为后世树立厂典范。而王献之在行书上虽也颇有贡献,但他的行书并未能走出乃父的规范,其凝练、器宇、才气都不及其父。在草书上,父子各有特点,羲之特出不群,颖悟此道,除繁就省,创立厂新草制度,但是在“一笔书”方面却是子胜于父。
王献之《保母帖》,清宫旧藏
吴德旋评论说:“大令狂草,尽变右军之法而独辟门户,纵横挥霍,不主故常。余谓大令草书,虽极力奔放,而仍不失清远之韵。”(见《初月楼沦书随笔》)黄庭坚《山谷题跋》中又加以比较:“大令草法殊迫伯英,淳古少可恨,弥觉成就耳。所以中间论书者以右军草入能品,而大令草入神品也。余尝以右军父子草书比之文章,右军似左氏,大令似庄周也。”当然也有很不公正的评价,如唐太宗崇拜王羲之而贬低王献之:,其《王羲之传论》云:“献之虽有父风,殊非新巧。观其字势疏瘦,如隆冬之枯树;览其笔踪拘束,若严家之饿隶。其枯树也,虽槎枋而无屈伸;其饿隶也,则羁羸而不放纵。兼斯二者,固翰墨之病欤!”唐太宗的评沦完全倾向于王羲之一边,但从作品看似更多地得之于王献之,奇哉!
媒体来源:说芸世影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