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与地狱,只有一步之遥——潘巧云:那布帘后面的妖娆(之三)

潘巧云

报恩寺的裴如海为了迎接潘巧云的到来,作了精心的准备。无论是白雪锭器盏内的绝细清茶,还是那颇有力气的味重好酒,都可以看出裴如海的用心之细。但正是裴如海的这份到位,那种用心,却十分生动地写出了裴如海那内心的淫荡。

潘巧云见裴如海如此安排,当下就心中欢喜。于是,几杯酒下肚之后,那潘巧云也就不再规规矩矩地叫裴如海为“师兄”了,取而代之的则是很暧昧的“你”了。那裴如海则做得更加过分,索性连惯常的“贤妹”都不叫了,而是直呼潘巧云为“娘子”了。于是,几番言语过后,那潘巧云就主动搂住了裴如海,在那僧房里共枕欢娱了。

事毕之后,潘巧云甚至还想出了一条烧香为号、头陀报晓的幽会计策,以便能瞒着杨雄,与裴如海常度云雨。

所以,一百二十回本小说就这样调侃道:“古来佛殿有奇逢,偷约欢期情倍浓。”

而且,接下来这潘巧云的所作所为,更加的令人不堪。

当石秀发现了潘巧云与裴如海的奸情之后,潘巧云不但没有悬崖勒马,悔过自新,反而是一面诬陷石秀,一面仍然我行我素,继续与裴如海夜夜良宵,直至裴如海后来被石秀设计杀死在巷子口。

这,就更写出了潘巧云在肉欲面前的那份肆无忌惮。

如果说,潘金莲、阎婆惜、贾氏她们的与人私通,或多或少都还因了对某个男人的失望而移情别恋,那么,潘巧云与裴如海的私通,则是潘巧云毫无理由的积极主动了。用小说的原话说是:“那妇人淫心起来,那里管顾,这和尚又知了妇人的滋味,两个一似被摄了魂魄的一般。”

有的看官看到这里可能要说了,那潘巧云的家庭生活不是很不幸吗?潘巧云不是亲口说过,杨雄一个月里有二十来天要去牢里值守,言下之意就是自己常守空房的吗?

应该说,杨雄时常要去牢里值守是个不争的事实。但问题的关键在于,潘巧云的这句话,是说给谁听的。

如果潘巧云是对旁人说的,那么,就可理解为是潘巧云对自己家庭生活的抱怨。如果潘巧云是对裴如海说的,那么,则可理解为是潘巧云为了达到能与裴如海常厮守的目的而作的告白,是潘巧云给裴如海前来潘家偷情所吃的定心丸。

所以,潘巧云对裴如海所说的杨雄老是不在家的这句话,并不能成为潘巧云出轨的理由。

可以这样说,在与裴如海的关系方面,潘巧云是极为放纵自己的,她非常自觉地成为了欲望纯粹的奴隶。

所以,当潘巧云遇见了裴如海之后,就毫无悬念地变成了一个毫无道德感的色欲之徒。燃烧在潘巧云体内的,只是那份无所顾忌的炽烈的欲望之火。

这样,我们也就可以理解潘巧云处理与杨雄关系的矛盾心态了。

虽然,潘巧云是亡夫之后再嫁杨雄的二婚,虽然,潘巧云后来又出轨了裴如海,但是,潘巧云的内心却还是看重这个与杨雄新组建的家庭的。

在与自己丈夫的关系处理上,潘巧云并不象潘金莲、阎婆惜和贾氏她们那样的绝情。在有了新欢之后,一定要置自己的丈夫于死地。

所以,潘巧云没有象潘金莲那样的毒杀武大郞,也没有象阎婆惜那样的要挟宋江,更没有象贾氏那样的对卢俊义落井下石。潘巧云的内心,对杨雄还是很在乎的。

因此,当潘巧云发觉杨雄发现了自己与裴如海的奸情之后,潘巧云所做的不是如何去谋害杨雄,而是想方设法地去构陷石秀,以此来转移自己的家庭危机。

当已知潘巧云奸情的杨雄提出要去东门外的岳庙烧香还愿的时候,潘巧云她会十分地顺从,出门前还特意打扮得整整齐齐的,一点也没有戒备之心。

甚至到了杨雄已挥刀杀了丫鬟迎儿的时候,潘巧云还十分天真地乞求石秀能放她一马,要石秀去劝劝杀气正盛的杨雄刀下留人。

因为,潘巧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她还想保住自己的这个小家,还幻想着能继续享受这个家庭的温暖。

尽管,这个小家已并不完美。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这潘巧云无疑又是天真简单的。

可以这样说,在欲望面前,潘巧云有的只是没有任何道德羁绊的放纵和肉欲满足的快乐。潘巧云至死都没有考虑过他人的感受,以及她的所作所为,对他人所造成的伤害。

俗话说得好,“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从潘巧云的遭际中我们可以清晰看出,原来天堂与地狱,其实只不过是一步之遥。

小说还写了这样一个意象,颇值得我们玩味,那就是潘巧云面前的布帘。

在小说中,这条布帘前后总共出现了五次之多。

第一次出现,是在石秀初见潘巧云时。

小说写道:“布帘起处,摇摇摆摆走出那个妇人来。”这个妇人便是潘巧云。

第二次出现,是在裴如海来到潘家时。

小说写道:“没多时,只见一个年纪小的和尚,揭起帘子入来。石秀看那和尚时,端的整齐。”这个和尚便是裴如海。

第三次出现,是在潘巧云与裴如海打招呼时。

小说写道:“那妇人便下楼来见和尚,石秀却背叉着手,随后跟出来,布帘里张看。”石秀这一看,却看见了潘巧云将一盏用帕子抺了茶钟口边的茶,双手递给了裴如海。

第四次出现,是在石秀再见裴如海时。

小说写道:“ 石秀此时已有三分在意了,便揭起布帘,走将出来。”石秀从布帘后面走出来之后,就对裴如海和潘巧云说了这样一番十分重要的话语:“我姓石名秀,金陵人氏。因为只好闲管,替人出力,以此叫做拚命三郎。我是个粗卤汉子,礼数不到,和尚休怪!”果然,这裴如海后来就做了这个只好闲管、替人出力的拚命三郎的刀下之鬼。

第五次出现,是在潘巧云夜半与裴如海说话时。

小说写道:“追荐到四更时分,众僧困倦,这海阇黎越逞精神,高声看诵。那妇人在布帘下看了,欲火炽盛,不觉情动,便教丫鬟请海和尚说话。”然后,潘巧云就与裴如海两人卿卿我我地嬉笑了一回。不想他们的这番嬉笑,却被在板壁后假睡的石秀看了个正着。于是,石秀的心思也就更加地透亮了。

各位看官,我们之所以要不厌其烦地罗列布帘每次出现时的情景,就是为了说明这布帘在描写潘巧云的奸情,在刻划潘巧云的性格时,有着极为重要的意义。

这条布帘,既可以说是潘巧云情欲的遮羞布,也可以说是潘巧云命运的裹尸布。我们透过这条布帘,既可以看见潘巧云那难耐的欲望之火,也可以发现潘巧云那玩火自焚的必然命运。

于是,这布帘之后的潘巧云,就变得更加的可怜而可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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