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活物都变得那么遥远，
所有不存在者都历历如在眼前，
它们凝成令人难以忘怀的字句，
凌晨，变成黢黑难辨的斑点。

by 安年斯基

那些慈悲为怀的悲剧

《笑面人》是雨果的重要长篇小说之一，算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习惯可能源自于莎翁，《哈姆雷特》的恐惧感始终挥之不去，我是个完全悲观主义者，从来不对阅读之外的事情有什么奢望，单一的宿命和悲剧的结构，其实都在生活的浅表漂浮不定。

福楼拜说雨果水平如何如何，并不影响《笑面人》的反复阅读，按照我浅薄的理解，这是个寻找自我抛弃自我的过程，不过添加了不少彼时法国文坛流行的通俗演义作料，但这些，丝毫没有降低雨果倾注的浪漫主义，难怪老歌德不以为然。

小说男主格温普兰是一个爵士的后裔，因为宫廷阴谋，沦为人贩子手中的笑面人，脸颊被毁容，故意割了一刀，嘴角下坠，仿佛始终在怪笑。至少在前半部雨果式的啰嗦中，需要耐心等待奇迹，我们被生活无所作为的倦怠所左右，剩下的时间不再期冀新鲜的思绪失而复得。

当然物质奢靡汇集几乎全部欲望的寄托，这样的话题堆积也需要金钱，像金钱一样的时间空闲，其余贫穷限制想象的我们，开始揣度雨果，雨果其实塑造了两个丑人，笑面人算是其一，另一个是敲钟人卡西莫多，他始终未得到波希米亚女郎的垂青。

旋即便是笑面人格温普兰和盲女蒂惺惺相惜的爱情了，不仅仅是男主自身难保，还拯救了冰天雪地命悬一线的女婴蒂，幸运的是他们共同遇见了入世出世的江湖艺人于苏斯，他的半兽半人，类似雨果漫不经心的安排。

文学类似搔首弄姿的女人，韶华易逝，但是宗教的说法，幸福的渺小和伟大程度，其实无甚区别。即便笑表达的是愉悦，而不是什么滑稽和恐怖，但是谁都可能会被凝固不变的表情吓到，失去对其主人起码的尊重。

以貌取人糟糕给予的不安，看样是很难消除的，大多数人基本靠追寻物质的多寡，乐此不疲地忘记，《哈姆雷特》情节勾勒，与《笑面人》起初陷入的悲剧，殊途同归，可能前者更使人惘然，而丑陋不堪的笑面人却令大多数阅读者有点侥幸的唏嘘。

无论是垂老差点洞悉未知玄机的写作者，还是前赴后继忽略无数暗示的阅读者，依然减弱不了宿命袭来的失败感，男主原本和盲女幸福美满，看似波澜不惊，生死到老，但是宫廷戏码戏精召唤男主回到了更大虚妄的幸福里，他被恢复了世袭的爵位，金钱美女滚滚而来。

同时因为丑陋骇人的面目，当他在上议院自我审判，解开了自己颠簸流离的身世，他以为能代言强颜欢笑的底层，所有沉沦在底层的人都在发笑，奴隶、妓女、苦役、兵士、乞丐等等莫名污浊不堪的讪笑，都和他上议院的慷慨陈词毫无关系。

还是属于雨果的思索，男主回归了盲女的爱。其实源于内心需求的任何东西都可能成为任何东西，就是不可能成为爱，彼此的爱，爱生而自由，没有双方充分自由的爱，充其量是欲望所求，包括“格温普兰是蒂的宗教”，以及充满肉欲的女公爵约瑟安娜。

后者妖娆无限的挑逗，不过是想在她众多情夫队伍里，增加一个男主这样经历奇特古怪的笑面人，这样的挑逗，往往会跳出了小说的束缚，变为某些阅读者的套路。

大抵小说结束总算有了些许慈悲，盲女因为久侯男主思念成疾，恰恰在男主回到身边的那刻，因心脏病不幸殒命，万念俱灰的男主毅然决然地投水自尽，一同消逝的还有笑面人嘴角始终不屑的怪笑。

或许历经一次一次的捶打，不得不继续笑下去的原因是，有没有未来，都得笑出声，直到我们以为自己笑得真诚。就像半兽半人的于苏斯劝导相依为命的那头狼，“千万不要堕落成人啊”。

摄影：Lukasz Wierzbows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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