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水·文学评论】张凤：《色戒》，张爱玲的第1314炉香
《色戒》，张爱玲的第1314炉香
读张爱玲的小说，总感到心揪的慌，觉得无形中会有一只从坟墓里伸出的手来抓主人公，不是掳去伊的躯壳（如第二炉香中的罗杰），就是掳去伊的灵魂（如第一炉香中的葛薇龙），令人担忧的紧。有时想，吃的是一顿美味大餐吗？说不是吧，又感到挺诱人的；说是吧，却感到往往最后一口不是苍蝇就是鱼鲠在喉，可能只有《倾城之恋》还有个较好的结局。
张爱玲的第一炉香就烧的有问题，她竟能忍心给纯洁、充满青春美丽梦想的葛薇龙那样一个无耻的乔琪。可见张爱玲的人生梦本身就是残缺的，不完美的，所以她竟能忍了胡兰成的不忠和欺骗，葛薇龙的第一炉香就是张爱玲为自己爱情烧的第一炉香，也许冥冥中有定数吧。
而《色戒》，就是张爱玲的第1314(一生一世）炉香，为自己点燃。
《色戒》描述的是一群爱国青年设下美人计，利用美丽热情的佳芝去色诱老奸巨滑的大汉奸老易，结果在最后关头佳芝却放走老易，计划失败，爱国青年被“一网打尽，不到晚上十点钟统统枪毙了”。
悲剧常是因为伪君子或者小人、坏人，张爱玲爱写悲剧的心理历程可从她的《到底是上海人》找到线索。她在文中写到关于“坏”别的我不知道，只知道一切的小说都离不了坏人。好人爱听坏人的故事，坏人可不爱听好人的故事。因此我写的故事里没有一个主角是“完人”。
佳芝也是很爱国的热血青年，当“吴”先生得知他们能和易先生搭上边，就托人找他们，“他们只好又来找她，她也义不容辞（指接受暗杀汉奸易先生）”，明知危险并且会付出很多。她何以那么快感到易先生爱上她？又能放走他呢？
勉强可以从以下几处看出：
王佳芝在假装挑戒指等人动手刺杀易先生时，“有半个她在熟睡，身在梦中，知道马上就要出事了，又恍惚知道不过是个梦，她把戒指就着台灯的光翻来覆去细看。……她不忍看一个流血场面，或是间谍受刑讯，更触目惊心，小时侯看戏时她就会背对银幕……她把粉红钻戒戴在手上侧过来侧过去地看，与她玫瑰红的指甲油一比，其实不过微红，也不太大，但是光头极足，亮闪闪的，异星一样，红的有种神秘感。可惜不过是舞台上的小道具，而且只用这么一会工夫，使人感到惆怅……十一根金条，也是天方夜谭里的事……这个人是真爱我的，她突然想，心下轰然一声，若有所失……‘快走’。她低声说。”
“事实是每次跟老易在一起都象洗了个热水澡，把积郁都冲掉了，因为一切都有了个目的。”这个感觉应该是张爱玲的，为了她那份说不清道不明、委屈、哀怨却又难以割舍的情感。
笔者认为佳芝是难有这份感觉的，当她在等老易时，她想“他实在是诱惑太多，顾不过来，一个眼不见，就会丢在脑后。还非得盯着他，简直就需要提溜着两只乳房在他跟前晃”。
她塑造的易先生是何等面相？“易先生的人像映在那大人国的风尾草上，更显得他矮小。穿着灰色西装，生得苍白清秀，前面头发微秃，褪出一只奇长的花尖；鼻子长长的，有点“鼠相”，据说也是主贵的她……穿着高跟鞋比他高半个头。”
青春貌美的爱国青年佳芝却会不顾性命地爱上易先生并放走他，是不是相比之下他比那个负心却才貌出众的汉奸胡兰成强多了！可怜痴心女，偏遇负心汉，至此还为他开脱，耿耿于怀的心理平衡了一下，可见痴愿之极！
佳芝之所以最终能放走易先生是因为张爱玲觉得她爱上了。
不知何故，满腹才气的张爱玲竟会有如此深的自卑情结？她着装上的标新立异，她的“大”丈夫理论，无不折射出她心灵深处的自卑意识。
张爱玲的标新立异，在服装上尤为突出，常常奇装异服打扮超群。曾有人好奇地问她为何如此打扮？她幽默地回答：“我不是美人，又没什么特点，不用这些来招摇，怎么引得别人注意？”其实她算得上是漂亮的。
关于什么是“标准丈夫”，苏青认为，第一，本性忠厚；第二，学识财产不在女的之下，能高一等更好；第三，体格强壮，面目不可憎，也不要象花旦；第四，要有生活情趣，不要语言乏味，年龄比女方大五岁至十岁。张爱玲同意苏青的观点，但认为男子年龄应当比女方大十岁或十岁以上。
找个大十五岁以上的丈夫，是为了可靠还是自卑？结果既不可靠还让她没自信以至于“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
任凭张爱玲笔下风景万千，然一切景语皆情语，终逃不脱那份爱恨交织的难了孽缘。
且看张爱玲和胡兰成的初次见面，缘起胡兰成看到张爱玲的小说《封锁》。胡兰成见此文不俗，拜访张爱玲不遇，留下一纸条，次日张爱玲去回访。大名鼎鼎的胡兰成，时任汪伪政府高官、《中华日报》的主笔，用4个字来形容他再恰当不过——有才无德。胡兰成自认在红粉佳人中是善于周旋的名流，自信自己的才华、长相和身价，是任何女性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在一个他所欣赏的小女作家面前，自然侃侃而谈，果然迅速博得了张爱玲的仰慕之情。再说他对张爱玲作品的欣赏，不同于一般人只赞成故事的传奇，而他能透过传奇把作品升华到文明和人性的思考。张爱玲似乎找到了知音，她静静地听着，从心底折服了这位才子。
张爱玲赠送胡兰成《天地》杂志上刊出的自己的照片，片后写道：见到他，她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但她心里是欢喜的。胡兰成是结过两次婚的人，他原配夫人早年病故，后又迎娶了第二任妻子，但对此张爱玲并不介意。胡兰成离婚后，在半年后和张爱玲结婚了。他还假惺惺地说：“担心时局不稳连累张爱玲”，因此没有举行仪式，只写了一纸婚书。誓言是：胡兰成、张爱玲签订终身，结为夫妇，愿使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胡兰成在政治上仍然野心勃勃，结婚没多久，从南京到武汉，创办《大楚报》，奢想在日本人的扶植下圆他的大楚国国王之梦。由于避免轰炸，他住武汉医院，此时却与一班漂亮的女护士打的火热，他把一个美丽纯情的17岁的的实习生周训德小姑娘作为猎取对象，很快征服并占有了她。
日本无条件投降后，胡兰成预感到大难将临，对张爱玲说，他虽逃得此劫，头两年却要躲起来，改名更姓。张爱玲痴情地说：“那时改变姓名，可叫‘张牵’，又或叫‘张招’，因为天涯地角有我在牵你招你。”当她去温州看望潜逃的胡兰成时深情地说：“我从诸暨、丽水来，路上想着这是你走过的，及在船上望见温州城了，想你就住在那里，这温州城就含有珠宝在放光。”然而此时，胡兰成已和一个比他大一岁的漂亮寡妇范秀美结婚，张爱玲凄然道：“我要你选择，你到底不肯。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虽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够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
胡兰成计穷狡辩：“我和你是仙境中的爱，而与小周、秀美是尘境中的爱。”张爱玲虽很生气伤心，但后来还给胡兰成寄去辛苦挣得的30万元稿费。
《色戒》，张爱玲的1314炉香，她会用她的灵气烧一生一世！如若她回眸一笑，也定如那千年灵狐，眼神诡谲、灵动而哀怨。梦里三千落花，心有千千结，空有玲珑心，怎堪所托非人，一番心事尽付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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