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台山笔记：五台山的路

梁东方

说五台山的路有两层意思，一是去五台山的路，一是五台山景区内的路。

在过去，去五台山的路从西部北部南部同一海拔的山西境内走的话，大致上可以说未必有多惊险，未必有艰难；但是从东部的华北平原洼地里上来，穿越太行山的崇山峻岭到五台山来，则无异于登天之旅。不必说老百姓，即便是皇亲国戚们当年来五台山拜佛，也无一不是道路艰辛、路途阻且长地延宕多日才能最终抵达。当然这个过程本身也正是五台山被选做佛国圣地的重要原因之一，太过容易抵达的地方人们就很难有敬重之心，只有经过潜心顽固地跋涉才最终实现的目的地，更容易有发自肺腑的崇高感。

要从东部的平原到五台山，先要从平原逐渐走上西部丘陵，然后进入高山区，阜平的十八盘龙泉关是最后一道爬上山西高原的艰难之路。即使进入了汽车时代，持续的攀爬和频繁的拐弯儿，加上大车连成串，车祸经常发生，那一段陡然上升的路也一直被汽车司机们念念不忘地视为畏途，何况其间渺小的骑车或者步行者了。设在最高处的长城岭，就是利用这种特殊地形进行防御的阻挡线。

克服这必然要跨越的天堑是到了高速公路时代之后的事情了，在峡谷中架起大桥，将山体开凿出长长的山洞，汽车可以保持高速地一直穿行，不知不觉之间就从平原上跃到了山顶，到了山西高原上。这是时代赋予地理的一种彻底改变。它使一向以来很难实现的“去五台山”变成了一两个小时之内的轻松之事。人们像是驾着一架架一直在地面上滑行着要起飞的飞机，一路就滑到了五台山的山间。

进入五台山的路和五台山之外的路有着明显的区别，区别不是路况和路面，而是路所深入其间的环境。很多地段，五台山的公路都是在森林中穿行，两侧高大的树木形成深深的绿色胡同，形成像是德国黑森林一样的幽暗的林荫景观。经行其间，还没有去看什么庙宇景致先就已经让人惊喜不已了。相对于五台山外贫瘠干枯的山野环境和雾霾滚滚热浪灼灼的平原环境而言，五台山是不折不扣的清凉世界，而且先就已经是环境生态意义上珍贵遗存。

好像除了向正东方向没有直通的路之外，五台山核心区通向外界至少有南北西三条主要公路。虽然这三条公路没有大规模拓宽，中间还加了隔离带，双向单车道，车多的时候就要依次等候，但是基本上还是运转流畅的。在两侧山坡山谷上郁郁葱葱的茂盛树林的夹峙下，除了最热闹的庙会期间或者暑期游人最多的时候之外，这几条公路似乎已经能满足车辆通行的需要了。

不过，对照国外成熟的国家森林公园、自然风景区的科学保护与适度建设的方式可以发现，现在的五台山缺少一条自行车道、一条步行道。自行车车道固然是在公路边上有窄窄的一条的，因为和并不宽阔的公路上的机动车道只有一条白线的划分，没有物理间隔，所以存在着极大的危险。在公路之外另外开辟出一条塑胶质地的彩色自行车道，哪怕为了不破坏周围的林木而不得不多一些迂回也是好的。

那样的景象，想象一下都是美不胜收的：沿着河谷地带有暗红色或者绿色的自行车道逶迤婉转于茂密的林下水边，不仅可以无虞于机动车的潜在威胁，而且更可以深入五台山良好的生态之中，呼吸新鲜空气、尽享满眼绿色和无尽的清凉；适当距离以后就有休息站，还可以在节点位置开设饭店和旅店，配套建设相关的商业设施，拓宽经营，使景区和骑车游客双赢。

至于步行道，其实在从前的时代里，往来五台山大多都是步行。现在的公路下面应该就压埋着过去的步行路径。现在要建设的现代意义上的徒步路径，其实是过去原始环境的一种复原。它既可以和自行车道合二为一，就修在自行车道边，以不同的塑胶颜色进行区分；也可以为了安全考虑而适当分开，甚至不铺塑胶道，只是原始的砂石路即可。前提当然是做好路标指示，在适当距离上安排垃圾箱等等。

这不仅有利于步行爱好者，而且对那些虔诚的佛教信仰者也是一个重大利好：他们可以按照古代的传统，用步行抵达五台山的方式表示自己的真诚，哪怕就是一步一头，也再无干扰。

到五台山旅游的人，看见山坡上高大的松林下有逶迤的小路，禁不住就很想走进去，体验一下过去那种穿行在林间小路上的乐趣。其实现在五台山也有很多“专业”的徒步爱好者，他们行走在公路上，或者山坡上只有驴友在攻略里才知道的隐秘路径上，大多是以登台穿越为目的，或者是野营露宿，或者是住山顶小村庄的民宿；也已经自然形成了遍布整个五台山区的徒步路径。以此为基础，适当开发，在地图上和现实路径上都做出明确规划和标注，形成类似国家森林公园的徒步路径，当是未来的可以向往的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