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赛278）〖三秦文学首届“七夕●爱”征文〗沙月：【扶巧姑娘】（散文）
作者简介
沙月
沙月，陕西富平人。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宁夏作协会员。发表（出版）各类作品若干。
农历七月七，陕西关中富平一带有 “扶巧姑娘”习俗，可惜现在已经失传了。我却有幸耳闻目睹了村里妇女们组织的一次“扶巧姑娘”的全过程（后来听乡亲们说那是最后一次），至今回忆起来别有一番情趣——
那是一九六四年暑假期间。当时我上小学二年级，除了吃不饱肚子，其他倒也无忧无虑，挺快活的。
进入农历七月后，村子里就开始弥漫着一种神秘的气氛。女人们神神秘秘地议论着、揣测着谁家的姑娘能够坐上今年“巧女”的宝座。家中有姑娘的老奶奶、婶子、姑姨们早就开始行动了，生巧芽、物色巧棚、装饰巧椅子……一切都是背着男人们做的。男人们心里明白，却故意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来。
那种神秘也瞒着我们。我猜想，大概因为我们是男孩子。
天生的好奇一天天在我体内膨胀。我想着法子去打探女人们在做什么，可是，都失败了。她们带着三分亲昵三分羞涩四分装出来的不悦，说着“去去去，小孩子家家，懂什么哦”，便把我推到了一边。
来娃是瞎子新荣的女儿，十八岁了，出脱得水灵灵的。长辫子，大眼睛，腰身很美，走起路来跟风中的柳枝一样。在村子里，按辈分，她该叫我叔叔。可能她觉得她年龄比我大，在我小学以前，她一直没有叫过我叔叔。
知了的叫声渐渐稀疏，田野里玉米、棉花、红薯等庄稼味儿弥散在整个山村。
农历七月七日到了。
大人们担心我们乱跑惹事，早就叮咛我们，别到处乱跑，晚上到葡萄架底下听牛郎织女说悄悄话去。
我没有去听。去年，我独自蹲在家里的葡萄架底下，大气都不敢喘，比上课还听得用心，也没有听见什么有人在说话，只听见远处的蛐蛐儿不停地叫着。最后，我竟躺在那儿睡着了……
天近傍晚，我早早爬上村头那棵老槐树，埋伏在最高的树杈窝里，四处观察着。男人们在生产队办公室里登记完当天的工分，披着汗衫回家“喝汤”（我们那儿把吃晚饭叫喝汤）去了。女人们在叽叽喳喳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天色更暗了，各家各户屋子里的灯光陆续亮了起来。
三五成群地黑影出现了——听声音，是村子里的姑娘们，有乖娃、招弟姐、格娃、麦子、亚玲、来娃她们……
我急忙下树，踅摸着跟了上去——
在老饲养室旁边的一个存放生产队农具的窑洞里，已经挤满了全村的姑娘们，人影晃动，叽叽喳喳……
窑洞里挂了一条不知谁家新媳妇的大牡丹花新被单当做帐幔，帐幔前边正中放着一张课桌，桌面中间点着一支红蜡烛，蜡烛四围供放着形状漂亮、色彩鲜艳的巧芽儿、巧馍馍、巧果子、巧纸花等，桌旁放着一把同样搭盖着新被单的太师椅。
“去年的巧姑娘，快坐上去——开始吧！”
说话的是本家大妈。老太太干净利索，年轻时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美女。她应该是今天的司仪了。
霎时间，刚才还吵吵嚷嚷的场面，立刻鸦雀无声。
我钻在人群里，紧张地抬头四处望着。
格娃羞羞答答地坐到太师椅上——她是村子里上一届的“巧姑娘”。
“拜七姐——”
姑娘们在大妈和格娃的注视下，下跪作揖磕头，三拜九叩之后，双手合十，微闭着双眼，默默祈祷……
我也夹在她们中间，跪着。
大约有十分钟光景，人群忽然一阵骚乱。
从姑娘们的腰腿缝隙里，我看见来娃躺在地上，浑身痉挛，嘴里莫名其妙地嘟囔着……
“七姐附体了。”大妈似乎很有经验地说。
“快，你们三个，给巧姑娘换衣服。”大妈权威地指挥着麦子她们三个姑娘。
我吃惊地看着她那白花花的酮体和瀑布般的长发——
三下两下，来娃就被换上了一套不知从哪里借来的戏装，戴上了凤冠霞帔，涂上了胭脂口红——似乎仙女一般。
大妈不停地和来娃说着什么。
等到装扮停当，来娃奇迹般地清醒过来，嘴里不停地说“怎么了？怎么了？我怎么了……”
“没怎么。你坐上去。”大妈招呼格娃离开太师椅，叫来娃坐了上去。
“拿针线来——”大妈说。
格娃把早准备好的绣花针和丝线递给了大妈。
“穿针乞巧——”大妈吆喝着。
昏暗的烛光里，来娃拿起绣花针和丝线，只一下，就穿了过去。
“哇——”姑娘们不约而同地惊叹了。
“抬巧姑娘串村——”大妈继续发令。
四个健壮的姑娘抬起来娃坐的太师椅，向门外走去。
外边，四个姑娘早准备好了灯笼，在前边照明。
一群姑娘自然排成长队，浩浩荡荡却又十分安静地沿村子道路走着，见到水井，便绕水井转上一圈……
大妈大概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她是小脚，走起路来不太方便，格娃便搀扶着她回家去了。
——时间估计差不多是半夜了。
我瞌睡得很，眼皮直打架。
跟着队伍走了一会，实在撑不住了，就回家了……
第二天，我偷偷观察了“巧姑娘”来娃，觉得她没有多大变化，只是神情更自信更迷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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