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亚：地气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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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乡土文学   

【NO.2077】

地气儿

作者 | 唐亚

原创 | 乡土赊旗（ID：gh_06d145e3125e）

三爷是一个干瘪老头，他骨瘦如茎，颀长的身子略佝偻些。在塘边田头走动时，他喜欢把铁锹横在身后，两只胳膊弯紧，那姿势显得很潇洒。当那双微眯的小眼睛睁开时，亮幽幽的，精气神很足。

农闲时分，三爷喜欢背着手在村头踱步，要么就是坐在树荫下跟人唠嗑。

“想当年，我去东南山拉柴。那当儿，嘿，一天一夜的山路，稍不留神，脚一歪，一个跟头就栽到山沟沟里睡觉去啦，哈哈！几块黑窝窝，用布一包，揣在怀里，饿了啃几口，渴了就着山泉咕咚咚一阵子。哪像你们现在：吃白面，喝酸酸（啤酒），外加四个轮子滴溜溜转（汽车）。嘻嘻嘻！”

说得几个小青年哈哈大笑，不好意思得直骚后脑勺。

没多久，殡葬改革的热潮红红火火掀起。三爷的笑声日渐减少，村头也很难见再见到他的身影。

三爷的儿子柱子是村支书，在殡葬改革上当然要率先垂范，紧跟上面的政策走。

日子一溜烟流去了几个月。

听说三爷要去找阎王爷报到。他的心思别人不懂，柱子还不懂？

弥留之际的老汉一改往日的慈善安详，表现出极度的痛苦。人们屏声静气地关注着他，几乎所有的人都感觉到，那深深的痛苦不是来自生理，而是来自心理。

人们甚至感觉到有种令人敬畏的力量在支撑着老人一次次地挣脱死神的巨手，竭力攀住崩溃殆尽的生命的堤岸。

他们不忍再让老人承受这种折磨，猜测着老人的愿望，以便满足他，让他放心离去。

老伴捧着他枯枝般的手，把嘴贴到他耳边一一问过，老人摇头否定。

老伴又问：“你是叫柱子？”老汉停止了急躁。

柱子走到父亲床前叫了声爹，老汉睁开眼。

“柱……子，别叫我去受那份罪，别张扬。把我埋在咱家……祖坟里，人气才旺。你这官儿，就是……靠咱家祖坟……”

没等柱子点头，老汉就去了。

满村上空都是唢呐声，满村都是人流。前来吊丧的人排成长长的队伍。

第五天，蜂拥的人流才算稀拉下来。

柱子未遵从他爹的意愿。那天下午他从火葬场捧回了他爹的骨灰盒……

几天后，村上来了两辆小车，小车带走了村支书柱子。

不久，传消息传开。县上在审查柱子，说是借殡葬之事收受礼金。

三奶从此变得有些神经兮兮。

她逢人便说：是柱子没听他爹的话，伤了自家祖坟的“地气儿”。 （全文完）

作者简介

唐亚，社旗县太和镇唐岗人，2000年参加工作，已过不惑，仍在奔波，爱好旅游，但诗和远方不属于自己，偶有灵感之际才觉“书到用时方恨少”，忙里偷闲记下只言片语为生活增添些许情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