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不了门的早晨
早晨的火车终于是没有晚点太多。在你希望火车晚点的罕见机会里,它居然一路狂奔,将在千里之外已经晚点半个小时的运行基本上追成了正点到达。所以出了车站走回家里的时候,最多也就是五点十分。
五点十分的霾庄,照例在严重的雾霾之下,又冷又黑又脏。一步紧似一步地赶回来,就是希望能快点脱离开这种冷黑脏的环境,赶紧回到有暖气有灯光而且看不到雾霾的家里。
进院子的时候,外面亮着灯的门房里黑着。看门大爷在黑暗中还打了个招呼,因为他听见了我拉插销的时候铁门发出的声响。那样的声响在这样早的早晨还是很明确的,尽管环境噪音一直强烈,不过就凌晨这一段时间是个最低点了。
雾霾深重,又冷又黑的环境让人从一下火车就加快了脚步,快了又快,走到楼道口已经是浑身有了暖意了。如果将这走出来的暖意直接投入有暖气的房子里、家里,应该就是从南方到北方来的最佳的过渡了。然而,钥匙反复插了几次都无法插进钥匙孔里!
放下了全部行李,全力以赴地插钥匙。还是不能插进去,对着微弱的灯光仔细看,里面显然是有什么东西,最大的可能是半截断在里面的钥匙!
这就意味着即使自己拿的钥匙是绝对正确的,也是无论如何插不进去的。下一个念头就是按门铃,只有二楼的一家亮了灯,就按他家的门铃吧。虽然早是早了点,打扰肯定是打扰了人家,可是外面实在太脏太冷了。按下去门铃却完全没有动静,这才意识到门铃上也没有通常有电的时候的总会亮着的荧光。没电,电铃不能用。那就给自己熟悉的邻居打电话,叫他起来,让他下楼一趟吧,真是不好意思。但是,但是手机居然也没有电了!
拿着充电器去找门房大爷,他居然出去了。灯亮着,门锁着,里面没有人。那就去旁边的宾馆充电,结果宾馆里亮堂堂的大堂里也空无一人。宾馆的厕所很明亮,里面没有一个插销。哪里也充不了电!
只好又回来,怕是在出去找插销的这个空挡里有早起的人出楼道,门开门关都在一瞬间,如果自己错开那个时间点,门又关上,即使刚走出来的人也没有办法再打开门了。
这样在楼道门口等一会儿,走回门房看看,然后又赶紧走回楼道口去,仰望着又增加了一扇亮起来灯的窗户,想象着人家一定是刚刚起来,开了灯,上厕所,然后洗漱,然后做饭,然后吃饭,可能还要听着收音机,然后说一会儿话,最后才会突然说不行得赶紧走了……
就这样等啊等啊。浑身上下的汗都已经凉了,北方大地的寒气已经开始袭上人的骨头,可还是没有一个人出门,楼道里的公用灯一直没有一层一层地亮起来。尝试着将手从门上的铁栅栏之间的缝隙里伸进去,想象着缩骨的感觉,努力克服着手背的位置上一块顽固地被顶住的高点,缩下去一点,再缩下去一点,甚至已经意识到即使这样终于把手伸了进去开了门,也很有可能再也不能把手从这个窄小的缝隙里拿出来了的结局了!
于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已经被磨红了的手,决定跳窗户。就是从楼道门上的雨檐上爬上去,爬到二楼楼道的窗口,因为早就发现那窗户是没有关严的,是可以打开的。搬了一辆自行车,先吃力地站到了自行车后架子上,然后向上扒住雨檐,雨檐当初设计的时候可能是为了美观,也可能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扒着上去,所以是圆滑的,很难着力,整个人就吊在了那里……
生活中就是有这样诸多条件前赶后错全部都对你不利的情况,这种偶然里蕴藏着的所谓必然是你即便有受虐狂症,刻意为之都很难实现的窘境。这诸多不利条件一个一个都凑在一起,最先让人产生的感觉是想笑。笑自己人生中这样的尴尬时刻、这样无助的时刻的莫名其妙,笑人生之荒诞和人生之不易。
一直到了一个多小时以后才终于有老人出来散步了。赶紧喊了一声你好,然后开门,然后将里面的锁别住,不让它再锁上。老人说怨不得昨天老伴儿进不来,一个劲拍打铁门,原来如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