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肃天水】微小说|我是老板|大地回春
我 是 老 板
文/张竞鸿
马上中秋节了,我应该回老家看看了。
从省城回老家的路上,我一直在想,从十六岁出门打工,到今年已经是三十个年头了。这三十年,由南到北,从东到西,全国各地都跑遍了,各行各业都在发展变化,唯一没变的就是我依然还在打工路上,只是村子里的人原来叫我羊娃,现在叫我“羊老板”。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改革的春风吹到了大西北的角角落落,受下海经商思潮的影响,学校老师不安心教学,学生不安心念书,有的老师辞职南下,有的学生辍学打工。刚刚初中毕业的我,犹如一头初生牛犊走南闯北。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赖。刚到广州,找了几家建筑公司都不要,说招童工行政执法部门会罚款的。没有一技之长的我,只能到饭馆做洗碗工。饭馆的工作,早上天不亮上班,晚上十一二点下班,成天将手泡在水池里,夏天起泡蜕皮,冬天刺骨皲裂,一个月下来只能挣三十块钱。原来在家疏于管教的我还时不时抽一包哈德门或者双玉兰香烟,一月剩不下几个钱。
在小饭馆当了两年洗碗工,年龄也到十八岁了,也该跳槽到高工资的建筑行业去挣大钱了。当时,大部分建筑队每天工资是四元钱,一个月退过伙食费能拿九十元钱,还是很不错的。
在那个年代,建筑公司的工种有工长、施工员、监理员、木工、砌墙工、钢筋工,这些人员中一般都是正式职工,有极少数的合同工。在工地上开搅拌机、卷扬机的算技术工种,只有建筑公司正式职工中极少数的人才能干上。我作为一个蒙头青,进到建筑工地只能当一名小工,要么是筛沙子,要么是推独轮车送灰,要么是伺候砌砖师傅上砖上沙子,要么就是到工地的地坑挖土方。那时候,没见过挖掘机、铲车,所有楼房地基都是人工挖,也没有现在的混凝土输送泵、浇注机、混凝土搅拌输送车这些高科技的设备。就那么一个搅拌机,沙子水泥都是我一个人上料。工作一天下班时,基本成了一个水泥人,无论如何洗,鼻子和耳朵里的水泥也洗不出来。同一个工种干上几天,带队小组长就会给人调整一个岗位,最苦最累的活几乎全部干个遍。两米高的架板架三层四层,两人一组,每人一把铁锹,从地面往上送混泥土,一层送二层,二层送三层,三层送四层,就是这么古老的办法,一天下来,两手连抓筷子的劲都没了……
就这么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锻炼着、洗礼着,但自己的钱袋子一直没有鼓起来,反倒是身边一些不讲诚信、不守道义、坑蒙鬼骗的人慢慢变成了有钱人,天长日久,我内心的不平衡占据了上风,我也不能一直干老实巴交的小工了,我也要当老板。直到今年夏天,我回到省城,终于等来了难得的机会,一个资质不全的小企业,通过走后门托关系拿到一个修高速公路的项目,我想尽一切办法弄到了给工地输送沙土的三级小包。这段工程还没竣工验收,偏偏干旱的大西北下了一场暴雨,这一场雨就损失了几千万的高速投资款。在上级逐级追责的情况下,我的上一层级老板拖欠我的工程款无法付清,就拿他的那辆奥迪Q4给我抵债了。
这不正好赶上中秋节,我手底下的那帮农民工也在集体讨薪,咋办呢?回老家避几天吧,正好开上这辆抵债的奥迪,满足满足这么多年都没实现的虚荣心。这一路想着,已经到了县城高速出口,要不先到我那常年不住的二手房小区去看看,刷刷存在感也不错,象人家马云、王健林这些大老板都是做些慈善公益事业,而我这类自认为是老板,社会不承认的老板就得采取其他办法了。
车开到小区大门口,打了几声车号都不见看门老头开门,我这个“老板”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对着那保安猛吼:你看不到这是什么车吗?你看不起人和车都可以,你难道看不懂甘A的车牌照吗?超大分贝的吼声,使长期处于安静祥和的小区一下沸腾了,所有住户老老小小全部下楼围观事态的发展。我闹腾的更厉害了,干脆把车堵在车库门口,让所有晚上下班的车辆越聚越多,排场越来越大,这个戏台的中央只有我一个人自导自演,多少年不被人重视的心里终于得到了满足。但是,万万没有想到,长期堵塞人防通道和消防通道是违法行为,很快公安人员来到小区,在警报车的鸣笛声中和警灯的闪烁下,我消失在了晚霞散去的方向……
昔日的小区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2019年11月19日夜
作者简介:张竞鸿,甘肃武山人,诗词爱好者。网名:大地回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