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有味 | 方钰霆:夏夜麻辣烫

人间有味·夏令小食

于是两个人在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美味勾引下,大汗淋漓地开始眉来眼去,水到渠成了。

夏夜麻辣烫

文 | 方钰霆

不久前,在我家所在的小区右侧,紧挨张黄新村和武汉理工大学南湖校区的区域,被规划建成了一排夜宵小吃店,美其名曰美食街,这条街,没什么特色,与其说是街,不如说是一条通道,逛起来和其他的街没什么不同。窄窄的道路,一边新开的各种小吃店,一边是新村菜场配套的临街的小门面,除了进口几家麻辣烫以外,这条街还有麻将馆、便民超市、水果店等,如果是大白天,人烟稀少,来来往往的都是车辆,以及一些买菜的大叔大妈,但每到夜幕降临,熙熙攘攘的人流就接踵而至,因为临近武汉理工大学,莘莘学子们三五成群流连在各色小店。

炎炎夏夜,要吃一碗看起来丰富诱人的麻辣烫,其实也很简单,在我看来,无非是把一些不同种类的食材,分别穿在细细的竹签上,然后各自赴汤蹈火地在浓密的骨头汤里游上那么一个颇有温度的自由泳。然后,这些个红的、蓝的、绿的、白的、黑的,颜色各异的食材经打捞后蜕变成更为成熟诱人的色泽,它们在大碗里慢慢融合,相互渗透,互相沾染了彼此鲜美的味道,这时,再配上葱花、酱料和辣椒,最后就变成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一碗五花八门色彩丰富的大杂烩了。

不知道这种吃法是怎么来的,可能是汉口的码头文化和川渝的类似吧,起源于长江之滨最初由船工和纤夫创造的麻辣烫,从成都到三峡的川江流域,沿着长江一直流传到了汉口。据说最早的麻辣烫是三峡的纤夫在拉纤之余,在江边垒起石块支起瓦罐捡拾一些树枝作干柴生火形成,他们舀几瓢江水,一切都就地取材,有菜放菜,没菜就拔些野菜充数,再放入海椒、花椒等调料,涮而食之,既可果腹,又可驱寒、袪湿。

我在汉口也吃过另一种麻辣烫,汉口人说是串串,不同的是,把肉和菜都穿在竹签上,吃的时候,将一大把竹签穿起的肉和菜放进翻滚的红汤中,正宗的吃法是一串一串的吃。就在那些窄窄的小巷子里,没有豪华的装修、没有名贵的菜品、没有笑得跟花一样的餐厅领班、甚至连一块像样的招牌都没有,几张桌子,两个灶台,满地的竹签,就这样天天围着一圈人,吃得有滋有味,汗流浃背。

而实际上,在吃过几次之后,我慢慢体会出来了,麻辣烫的精髓应该不在于煮,而在于汤料。它是用七日以上之陈汤,当日先做调料,用布襄包裹,浸入其间,致之于釜,待沸腾,依蛋、丸及各种食材下锅烫熟之快慢,依次放入,煮七八成熟即捞起,再取调羹将蒜泥姜末佐之,在上面撒少许熟芝麻,一碗色香味俱佳的上等美味就做成了。

街边麻辣烫摊点制作麻辣烫,看起来也很简单,青菜、鱼、肉、丸子等,不论荤素,不论是不是相干,它都被穿在细细的签子上,一股脑儿地推进高温里,真正是赴汤蹈火。也没有什么讲究的烹调技巧和过程,它们就这样粗糙地被搅和在一起,沾染了彼此的味道,再也不能分开。

就如这个人间,美的、丑的,胖的、瘦的,高的、矮的,好的、坏的,黑的、白的;帝王将相、贩夫走卒、三教九流、五花八门,统统凑在了一块儿,慢慢融合,相互渗透,不分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最后都变成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美味,这些不相干的食材,却构成一个和谐的整体,涌进我们的胃里、心里、记忆里。

在武汉理工大学听过一个麻辣烫的故事,说是有一位男生,喜欢一位女生,对其展开了疯狂的追求,但一直没有成功,不曾想在一家麻辣烫小店不期而遇,于是两个人在又麻、又辣、又鲜、又爽的美味勾引下,大汗淋漓地开始眉来眼去,水到渠成了。

这个故事初听不可思议,仔细回味不觉嫣然。一则,每到春天,在我家客厅里,总能在深夜,听见学生公寓一阵高过一阵,某某某某我爱你整齐划一的喧嚣;二则麻辣烫能增加血液循环,满脸绯红的青春痘怎么看怎么顺眼,不说别人,每次带老婆大人吃麻辣烫,看见她辣得水汪汪的大眼睛和绯红的脸颊,也会让我怦然心动。所谓食色性也恐怕就是如此了,由此可见,夜色下的麻辣烫,吃的不一定是食物,很有可能是情调。

配图:网络 / 编辑:赵宇

方钰霆,70后,湖北嘉鱼人,工商管理硕士,湖北省作协会员。作品散见于《星星诗刊》《散文诗》《浙江诗人》《延河》《人民日报·海外版》等报刊。著有诗集《裸琴》《南方的花园有阳光》,散文集《花样年华》《人间知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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