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水谣》连载2：毕国宝同学的爱情（下）

整整一天，国宝都在煎熬中度过。他不能再等，他决定再次出击，亲自问问丹花的想法。好容易等到了放学，毕国宝匆匆骑着车，出了校门。他打算在十字街等丹花。十字街是丹花放学的必经之路，国宝在那里等，既大方又安全。

李丹花挎着书包，走到十字街。毕国宝把李丹花拦住了。毕国宝跨在车上，看着丹花。

我的信你看了吗？　　　　　　　　

什么信？我不知道！

不知道也没关系，我告诉你吧！我喜欢你，我愿意跟你处对象！

你愿意是你愿意，可惜我没这个福气！

丹花，自从那次运动会后，我便爱上了你！

毕国宝同学，你帮我，我从心底里感谢你。但是，我们俩不可能往那方面走，真的！

为啥？

因为……，因为我们俩不是一路人。

你骗人！

国宝伸手去拉丹花，丹花推开了他的手，从他的身边闪了过去。

毕国宝望着丹花的身影，顿时傻了眼。在这所学校，还没有人敢这样对待毕国宝。平日，校长、老师见了他，也会陪上笑脸，问，国宝，吃了嘛？国宝，你又换自行车了！国宝长得越来越好看了！或是把毕国宝叫进住室里，低声下气地说，国宝，跟你妈说说，给我称几斤平价糖！等等。总之，毕国宝是学校的名人，红人。今天，李丹花拒绝了他，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耻辱。可是，毕国宝又不能把李丹花怎么样。李丹花是那么美丽，那么清纯，那么令人心动，毕国宝狠不得把她揉碎，一口吃下。

李丹花的家在魁星楼下。淅川县城是一座古老而又美丽的小城，方方正正，整整齐齐。魁星楼在县城的东南角。旧时，魁星楼是淅川人的骄傲。“淅川有座魁星楼，半截儿入到天里头！”，极言魁星楼之高。其实，魁星楼的建造，融进了天文地理等许多深奥的知识。魁星，即天之文曲星，是富贵吉祥之星，位于天之东南，旧时，有“魁星高照，紫气东来”之说。建造者在城东南角建楼，认为可给淅川人带来富贵、吉祥。淅川魁星楼始建于明成化六年(公元1470年)，光绪九年重修。为了告知后人，建设者在每块砖、每根木材上都刻上了“光绪九年重修魁星楼”的字样。魁星楼高五层，呈八棱形。下层面积30平方米，上面逐层缩小。每层均有飞檐，用青色琉璃瓦覆盖。顶部有3个圆坛，由大到小，依次相连。中间有 1根铁柱，用于避雷。李丹花的家门正对着魁星楼。出了门，是大柳树，是老城墙，是魁星楼。登上魁星楼，推开窗，近处，是波光粼粼的护城河；远处，是丹江，是远山。

李丹花离开毕国宝，沿着东大街往西走。到了东城门，向南拐进小胡同，走不远，便回到了魁星楼下的家。这是一座标准的古商铺式建筑。原来，有木板门，有商铺。丹花的父亲李算盘把一块块的木板门改造成现在的门。打开门，是丹花家的堂屋。堂屋的后墙上，开有一扇门。出了门，有一个小院。左边有两间房，一间是丹花和妹妹江花的闺房，一间是弟弟解放的卧室。右边两间房，一间是父母的卧室，一间是厨房。院子不大，有一颗葡萄树，碗口那么粗。立了春，天气虽然还很冷，但是，葡萄的枝蔓已经打了苞。等过了年，葡萄的嫩枝新叶长出来，爬满整个小院，会给这小院带来无限的生机。丹花进了门，父亲李算盘坐在堂屋中间的太师椅上，正在看一本线装《水浒传》。他见了丹花，抬起头，问，

回来了？

回来了！

吃饭没有？

没！

快去食堂打饭，再晚就没有了。

丹花平日里在学校食堂吃饭，只有星期天才回家吃一顿。家里的锅被人拿去炼钢铁去了，吃饭得到生产队的食堂里去打饭吃。丹花放下书包，从厨房里拿了一个碗，快步向食堂走去。

生产队的食堂就在魁星楼里。丹花出了门，几步就到了食堂门口。做饭的师傅叫李大炮，丹花叫二叔。李大炮见了丹花，笑问道，

咱老李家的大学生回来了，饿坏了吧？　

二叔，你又取笑侄女了，咱的学也算上完啦。学校提前毕业，月底就要回来。

为啥？

大炼钢铁呗！

李大炮从丹花手中接过碗，拿起搅锅用的铁锨，在大铁锅里使劲地铲，铲了半锨玉米糊糊，倒在了丹花的碗里，递了过去。丹花端着碗，向外走。李大炮望着丹花，摇了摇头，自语道，遇到这年月，娃儿们也跟着遭罪！

大柳树下，围满了吃饭的人。丹花端着碗，凑了过去。饭场上，一位年轻人站在人群中央，边吃边给大伙儿讲丹江大坝工地上的事。这位年轻人叫王一东，刚刚从丹江大坝建设工地回来。

工地上的生活那真叫红旗飘飘，斗志昂扬！各种颜色的旗帜插满了山头，人多得数不过来。光高音喇叭就有10多个，邢树清的《陈三两爬堂》飘得满山都是。

工地上的生活咋样？

生活？顿顿杠子馍，南瓜汤。隔三差五，还能吃上一顿肉。

乖乖，那不是天天过年？

比过年还美呢！你家芳林胖了，你见了准认不出来！

芳林嫂笑了。她边笑边用筷子敲着碗，骂道，那个死鬼，一个人跑到工地上享清福，让俺领着孩子在家受罪。

丹花端着碗，凑到王一东跟前，问，

一东哥，工地上要女人不要？

就你？

就我！

我看行！

芳林嫂插话说，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我也去！

……

芳林嫂这么一说，女人们都跟着起了哄。王一东用筷子在空中挥了挥，大声道，静一静，静一静！丹花去工地，那是当播音员。回来时，侯队长叫俺看看有没有识字的女人，带一个去当播音员，你们谁能识文断字？

女人们都不说话了。丹花问，

工地上还有没有其他女生？

当然有，咱大队的凌兰子，就在工地当赤脚医生呢！

行，我去！

丹花的母亲王红英不想让丹花去丹江大坝。一个女孩子，整天在男人堆里泡着，王红英不放心。但李算盘不这么看。李算盘知道，丹花毕了业，不去山上炼铁，就要回家劳动。队里的食堂早晚要断炊。与其在家挨饿，不如让她到工地上去，也许能逃条活路。

王红英17岁嫁给了李算盘，18岁便生了大闺女爱花。那时候，李算盘在德茂昌当帐房，吃住都在店里。王红英在魁星楼附近租了三间房，主要靠给店里的伙计们洗衣服维持生计。解放后，这三间房分给了王红英。王红英就是在这房里一连生了爱花、丹花、江花和儿子解放。爱花出嫁了，丹花、江花、解放也一天天地长大了。李算盘在后院又盖了两间偏房，丹花、江花住一间，儿子解放住一间，李算盘深知读书的重要性，他跟王红英决心要让孩子们上好学。小城也没有啥生意可做，东关大队在城外有地，社员们主要靠种田生活。丹花在城隍庙上高中。这是淅川县最好的中学，学生都是千里挑一。江花、解放在火星庙读小学，成绩也是班上顶呱呱的。孩子成了王红英的骄傲。现在，丹花要毕业了，要到丹江大坝工地，王红英舍不得，但也没办法。丈夫同意，闺女要去，她想拦是拦不住的。她望了望丹花，眼里贮满了泪水。

毕国宝回到家里，倒下便睡。这一睡，便起不了床。不吃、不喝，眼前净是李丹花的影子。

徐贵丽犯了难。毕国宝今年高中三年级，马上就要毕业了。徐贵丽已经托人把国宝的工作安置好了。县城要动迁，新城要复建，移民要搬迁。县里、区里、公社里，什么地方都需要人才。高中毕业，文凭也不算低，能写能算，安置个工作不成什么问题。徐贵丽的意思是让儿子先到城关区人委干一段时间，锻炼锻炼。等儿子有了一定的基层工作经验，再把他调到县人委会工作。可在这个节骨眼上，毕国宝出了事，急得徐贵丽像热锅上的蚂蚁。

毕国宝这次确实病得不轻。一连三天，没吃一口东西。他的心口像堵了什么似的，顶得人难受。徐贵丽从城外请了位中医，叫凌继承。徐贵丽最相信凌家的中医。解放前，她爹徐铁匠得了伤寒病，卧床不起。徐贵丽去县医院请医生。医生姓李，听说留过洋，名气挺大。李医生给徐铁匠又打针，又吃药，接连两个多月，不见好。徐铁匠瘦得皮包骨头，眼看就不行了。徒弟们开始给徐铁匠准备后事。这时，毕家兴从城外回来，领了一位老中医。这中医姓凌，叫凌济世，听说是医药世家，祖先曾给清朝的慈禧太后看过病。凌济世给徐铁匠把了把脉，开了三副中药，说，不妨事，不妨事，三副中药，保好！果然，徐铁匠吃了凌济世的药，竟奇迹般地好了。解放后，凌济世被政府打为地主反革命，送到狱中改造去了。据说，凌济世给国民党宛西司令陈重华私交甚厚，多次给陈司令看病。现在，儿子病成这样，徐贵丽便想起了凌济世。可凌济世正在狱中改造呢！没法，徐贵丽便出了城，把凌济世的儿子凌继承接到了家里。

凌继承40余岁，行医20余年。女儿凌兰子都能单独行医了。徐贵丽对他的医术很信任。凌继承给毕国宝把了脉，让毕国宝把舌头伸出来。凌继承看了看，便离开了毕国宝的卧室，来到堂屋里。

凌医生，你看我儿子得了啥病？

从令郎的脉相看，下脉匀调，肠胃无疾。上脉纹乱，舌苔斑白，气血攻心。可能是受到什么刺激！

不会吧？这孩子年纪轻轻的，俺一顶点儿委屈都没让他受，他能受到啥刺激？

这我可说不准了。医生只能从脉相诊病，不是算命的，诊不出前后因果来。这事，你得问令郎！

凌医生，那你看这病咋治？

药只能治身，不能治心。俗话说，三分治，七分养。我给他开三副药，让他吃了，就会有些好转。但要彻底治愈，还得治好他的心病。

徐贵丽疑惑地点了点头。她跟着凌继承一起，出城抓了药，顺便送了二斤红糖给凌医生，凌医生吸取父亲的教训，婉言谢绝了。

毕国宝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梦里，他看到了李丹花，李丹花穿着运动短裤，运动背心，在操场上赛跑。胳膊还是那么白，胸脯还是那么满。丹花在操场上跑，他在后面追，他追啊追，就差那么一点，可就是追不上李丹花，他只能看到那两根辫子，在肩上跳呀跳的。他大喊，丹花，丹花！可丹花就是不理他。他生气地回到家，发现丹花坐在他的床上，盈盈地笑。他走上前，搂住了丹花，说，丹花，可抓住你了，可抓住你了！丹花只是笑，不说话。国宝说，丹花，我爱你！丹花，我爱你！

屋外，太阳火辣辣的。徐贵丽走进屋，便听到国宝在喊。她以为家里来了客人。走进屋，没有人。只见国宝抱着被子，在大声地喊。徐贵丽走到床前，道，儿子，儿子！

国宝醒了，他看了看。站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丹花，是母亲徐贵丽。

妈，俺做梦了，梦见李丹花了！

李丹花是谁？

俺同学，长得可漂亮了！

儿子，等你病好了，你就可以回学校了，就可以去找你的同学玩了！

毕国宝不说话了。

徐贵丽把国宝的手从被子上拿下。徐贵丽整理被子时，发现被子上一团湿的。徐贵丽明白了。凌医生说得对，儿子肯定是在男女之事上受了刺激。这个让儿子着迷的女孩就是李丹花。可是，李丹花是谁？

徐贵丽不知道。她想，要治好儿子的病，就得找到这个狐狸精李丹花。（未完，待续。此故事纯属虚构，请勿对号入座。若有雷同，纯属巧合）

作者简介：田野，河南省作家协会会员，河南省五四文艺奖获得者，南阳市五个一文艺工程奖获得者，淅川县文联副主席，淅川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在全国各大报刊杂志刊发作品3000余篇，《读者》、《意林》签约作家。出版有散文集《放歌走丹江》、《坐禅谷禅韵》；长篇小说《泪落水中化血痕》；参与主编《魅力淅川》丛书（六卷），撰写的《北京，不渴》微电影剧本拍摄后荣获国家林业部“十佳影片”。约稿电话：[pho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