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蒹葭苍苍》（第四章）
蒹
葭
苍
苍
□驿路飞雪
第四章
金亮改骑电动车上学，总是第一个到家。肖一鸣听到院门响，听到他停了车，就下床穿鞋，然后打着手电筒到小路上等薄荷。到了小路上，往往就会迎面碰上被汪洋送回来的沈雪莲。
不知道哪家的狗受了惊扰，突然狂吠起来，显得这睡了一半的夜更加安静。天气也越发冷了，借着朦胧的月光，依稀可见路边的草叶上已敷了一层薄霜。冷风扑面，有隐隐的疼。肖一鸣远远看到女儿飞快地蹬着自行车过来，不禁感叹孩子的不易。寒夜难熬，所幸明年就不必这么辛苦了。
母女俩走进屋子，薄荷停好车，走进房间放下书包，嚷嚷着冷死了。肖一鸣说：“我陶瓷煲里熬了八宝粥，你趁热吃一碗。”
薄荷摇头：“冬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我以后晚上不吃东西了，我要减肥！”
“你不是说过吗？吃饱了才有力气减肥，你就少吃一点？”
“好吧好吧，我这人最好说话，最听人劝！”
薄荷一边吃粥一边告诉肖一鸣的月考情况：“我语文101，数学67，英语78，总分246。”
11月初的月考，从分值到阅卷，第一次采用高考模式。文科生语文多了40分的附加分，分值200。这样，语文200，数学160，英语120，总分共计480；理科数学因为多了四十分的附加分分值达200，语文则是160，英语与文科生一样，也是120，总分也是480；如果是艺术生，则不计附加分，所以有效分值是440分。
肖一鸣算了一下，比上次高了10分，虽然仍在她的期望值以下，但总之有进步，还是值得肯定和表扬的。但脱口而出的话全然变了味道。
“你以前语文是强项，从没滑过110以下，这次怎么才这一点？一点优势都没有了。”
薄荷不以为意：“我觉得不错啊，我还是占优势的！全班最高分才113！而且我作文得了56分，是全班最高分，老师还特意把我拎出来表扬的呢！”
“那你的基础该有多差啊？作文就占了一多半的分数！”
“还有四分改卷老师没给我加上去，分数已经录好了，我还要不要去找呢？”
“不用找了，加上去也才105。还有英语也是，怎么才七十多？”
“这次卷子难，很多人才五十多，我在班里还算高的。”
肖一鸣叹了口气：“可见你们班多么垃圾！”
“你见过真正的学霸来学文科的吗?都是理科学不了才学文科的。不是你们那时候，因为兴趣爱好才选的文科。所以呢，文科班本来就很垃圾，我们又是文科班中的普通班，就是垃圾中的垃圾，”薄荷转而有点得色说，“我还排在很多文化生上面呢。在艺术生里，我是第四。”
“可是你这样的分数怎么考大学呢？马上艺考集训，加上艺考，你就得有两三个月的时间中断文化课的学习，集训之前你得维持在二百七八的基础上才有可能考上学校。我怕以你目前的成绩，到艺考回来，就只能考两百左右，你连现在的分数也考不了，怎么办？”
“我不是在进步吗？你怎么老盯着成绩呢？！”薄荷将空碗一推，也恼怒起来。
孩子大了，真恼了时，做父母的难免会有点心虚，嘴上虽还唠叨着，语气却不由得和缓了起来。
“不是我盯着成绩，”肖一鸣说，“是高考要成绩啊！中国就这样的制度，一考定终身，考不上怎么办？我们凡事都得靠自己，你就是不理解我心情。”
薄荷赶紧见风使舵：“我理解我理解！你不知道学习是一件多为难的事！唉，代沟呀代沟！”
“我怎么不明白？看你说的好象我没上过学似的！其实我并没要求你第一，我只要你尽心尽力就行了，你都做不到。”肖一鸣委屈地越说越伤心，“我现在都怕你考试，都怕跟别人说起分数——人家沈雪莲数学多好！金亮也是。我不要求你有他们那么好，你只要稳定在85以上我就满足了啊！”
“快了快了！我这次有九分是粗心丢掉的！要不然呢，我就76了！”
“什么？！”肖一鸣的声音不由又大起来，“怎么老是有这样的事情？薄荷，你能不能长点心呢？”
“唉，我上面明明写的是SIN，脱式到最后写成了COS了。”
肖一鸣闭紧嘴巴，生怕心中的怒火冲口而出。她脱了衣服，翻过身就睡了。
薄荷自顾说下去：“我们班这次小科差不多全军覆没，很多人都是双C或者C、D！也就只有梁静能稳定在双B了，现在学校愁死了！”
“那怎么办？”肖一鸣忘记自己正在装睡，问：“怎么会这么差的？”
“哎呀还有更差的呢，去年隔壁班有个体育生，小高考一门没过，江湖人称‘六D小王子’！”
肖一鸣不由笑了：“这名字倒是好听，可是以后怎么办？还有那些文化生，普通的二本也要双B才行，最差也得一B一C啊。”
“所以学校才愁啊！像袁明媛，王阿姨更愁！她三门主科总分每次都能考到三百四五以上，一本肯定够，但是小科就不行，每次都达不到双B！有时她一B一C，有时双C，这一次更好，是一C一D！”
“政治历史不就是背背吗？有什么难的？又不是像数学那样知识点不掌握就没法做题。”
“她不喜欢背书呀！再说现在政治历史也不是简单地背背就行了的。很多都是似是而非的东西，无法判断。”
肖一鸣微微笑着，庆幸薄荷已经不用被两门小科所累，只希望她以后的几个月不要虚度。
正暗自庆幸呢，就见薄荷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蹙着眉头站起来，一句话不说到处乱翻，一副急不可待的样子。肖一鸣问了又问，她才两手一摊说自己的午练作业本突然找不到了。学校的桌肚、自己的书包都翻遍了也没有。现在出租屋里的各个抽屉，也都遍寻不见。肖一鸣一听，赶紧起来帮着一通乱找，无果，转头埋怨道：“你这真是做官丢了印打仗丢了枪啊！好好的午练怎么就不见了？”
“马航都能失踪，我的午练怎么就不能不见了？”薄荷伶牙俐齿地回道。
肖一鸣瞪了女儿一眼，不顾她再三再四要求不要打电话请周老师帮忙，在她第二天上学后还是拨通了周老师的电话。
其实周老师已经知道薄荷丢了午练的事。他昨天上课时发现薄荷和同桌看一份午练，一问之下知道是丢了。周老师说，这份午练外面的书店根本不可能买到。因为是宁江的一个出版社上门来推销的，并没有大规模发行。只是他手里并没有多余的了。不过，他可以把他的那份借给薄荷复印。
薄荷回家来就埋怨母亲说话不算数。她说她都向同桌借了来了。
肖一鸣花了十块钱帮薄荷复印了午练。
周日晚自习回来，薄荷气鼓鼓地一迭连声说：“真不能跟杨恬恬玩了！”
原来，薄荷的午练竟然被发现在杨恬恬的书包里。而当时薄荷遍寻无果想看看是不是被她无意收进书包时，她死命不让，说不可能她会这么不小心的。
“你不跟她坐，怎么会到她书包里?”
“她差不多每天都要过来抄作业的——不是抄我的，是抄王依云的，肯定是她不小心带走的啊！”
高三好象是专门用来考试的，月考才考过没几天，一模就开考了。学生们现在习惯了也无所谓了，分数的高低不会在心里荡起太大的涟漪。但家长们不一样，不管大考小考，孩子的分数就是他们的晴雨表。
肖一鸣很少担心女儿的语文，她英语成绩也还说得过去，最担心的就是她的数学。早上离家时，肖一鸣嘱咐她：一定要细心，不会做是能力问题，所以不会做的不要勉为其难；但是会做的一定要拿到分数，因为会做而不得分就是态度问题了。
可是怕什么就来什么。中午一放学，她把自行车一撑，立刻到厨房对正忙着盛饭的母亲说：“妈妈！我今天第一题没注意就丢分了！”
“难？”
“不难——我们的卷子，前半部分就是送分，后半部分才是送命！话说我一看到第一题，就觉得太简单了，简直是明目张胆送分哪！我一边写一边腹诽出卷老师没水平，结果就悲剧了！我草稿纸上明明写的是10，往答题纸上写就少写了一个0！五分就没了！”薄荷表情夸张地说完，重重叹了一口气。
肖一鸣一时愣住，半天才压低声音质问：“你走时我怎么跟你说的？你还给我演上这一出！你都多大了？怎么还犯这种幼稚的错误？”
谁知薄荷马上心情转好了：“哎妈妈，你别急，十四十五两题好多人都没做出来，但我做出来了！总共十四分呢！你看，要这样一算，我还比别人多赚了九分，对不对？来来来，吃饭吃饭，别气了，我下次一定细心加用心！”
肖一鸣气极反笑：“你这是什么逻辑？你什么时候能让我省心呢？”
“快啦快啦！再有二百多天就好了！我高考一结束，你就解放了！”
晚上睡觉时，薄荷又问：“妈妈，语文试卷上有一个选词填空题：‘只要_____到抗洪第一线去，你就不可能不为我们子弟兵那种舍己为人的精神所感动’，你说横线上是填‘设身处地’还是‘身临其境’？”
“当然是‘身临其境’啊！‘设身处地’说的是要为对方考虑，譬如说学会换位思考，为对方设身处地地考虑，‘设’有‘假设’的意思；而身临其境是指本人亲自到某个现场，或是通过某种方式的描述，让听到看到的人像身临现场一样。‘临’是‘到’的意思啊！”
薄荷惨叫一声：“啊呀完了完了！我死定了！又错了！”
肖一鸣本来是躺着的，此时一下子坐了起来：“这样的题目也能出错？这是最基础的呀！你每天上学都在干吗呢？！”
每次肖一鸣说薄荷，她都要驳回几句，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这一次大概自己也觉得错得太弱智，一反常态闭口不言，只重重叹了口长气。
让肖一鸣跌落眼珠的还不止这些。两天之后所有的成绩出来。薄荷的语文考了96，只比平均分高5分。
因为语文成绩的垂直降落，虽然数学和英语都比上次月考略有提高，薄荷的总体排名也直线下降，直降到第38名。
中午吃饭时，肖一鸣对坐在对面的女儿说：“从今以后，你一定要脚踏实地好好学习！你一直以为语文不错，可到了高三，一次比一次低。本来都是靠语文作文救济一下数学的，你看看现在呢?”
“其实我这次语文主要栽在文言文上，都是课外的东西，没学过的。有的同学阅读量大，古诗词都见过，做起来就像学过一样顺手。”
“不对，还是你没认真学习课本上的东西。古诗文也是有一定规律可循的。通假字，字词多义，古今不同读音以及断句等等，基本上也就这么几项。只要你上课认真听讲，课后再把老师的作业都好好完成，考试时即使看到从没见过的文章也不会害怕啊！当然，增大阅读量也是有必要的，见得多了，自然就会了。”
“唉，我的阅读理解不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明明有一团火在心里缓缓燃烧，肖一鸣却仍极力稳住情绪苦口婆心地说： “你知道你问题出在哪儿吗?读书太少！你到现在为止，看过几篇名著？文科必看的那些经典，看的也相当缓慢，而且还心不在焉！一本《哈姆雷特》你都读了多久了？阅读要有连贯性，不然你今天看几页明天看几页，看到后面前面就忘了。很多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应该怎么做，但是我代替不了你去做，关键是你自己。对了，你作文得了多少?”
“43。”
“又这么低？那么，你自己分析过原因吗？”
“我用了网络词汇——这在作文中是不被允许的。另外，可能正像你那天给我分析的，太平淡无奇了。”
“都说了不能用网络词汇你怎么还用呢？你要记住这个教训。你的作文优势这次没有发挥出来，至少你还有10分的上升空间。不过，就算你加上这10分，也就106。这一次你三门之中，最好的科目都没有过百，这是什么概念？你想过没有？这就预示着想要考上一本，无异于痴人说梦！你语文基础一般，指望作文拉分，本身就是一件风险极高的事。写作文要知道谋篇布局，常规写法保险，虽然不容易得高分，但是文采好些，分数也不会低；但是你剑走偏锋，就特别危险。最重要的是，写之前就要看清楚禁忌，那些禁忌一定不能触犯！”肖一鸣继续说，也不管女儿能听进去多少，“还有，你算算看，160的卷子，你还没考到100；90分的基础题，你只得了53。我一直说你基础差，你也一直不承认，老以为自己不错。现在现屉子了吧？你的理解能力绝对是有问题的。以后我来抽空带你看些阅读理解的题目。”
“嗯，好。唉，真是不考不知道，一考吓一跳！下面我绝对要认真学了！集训的时候我都要带着书，好好做题目。”
“你呀，每次一旦考好一点，你就立刻翘尾巴；考得不好，又立刻蔫头巴脑。眼看着马上开始集训，你就得离开学校中断文化课的学习，差不多三个月——你想想，这么长时间以后，你还能考到现在的分数吗？保守估计，你得比现在的分数低上30分，算算看吧，你还有多少分？”
薄荷无言以对。她收起平日的嘻哈，深为此次的分数心寒和害怕。
“还有，你每次总是向后看齐，和不如自己的人比，这样永远不会进步；你得向比自己强的人看齐才行。我不希望你再坐在后面，也不希望你和艺术生坐在一起。你要以文化生的标准来要求自己。不然，你的成绩只会越来越差！”上次考完试突然座位大调，薄荷按照成绩给调到倒数第二排去了。虽然肖一鸣觉得这样并不公平，毕竟艺术生是不带附加分考的。
“上次王依云也说过我，要想学习好千万不能坐在后面，后面的那些人全是不学习的人，不是玩手机就是看小说，要么就互相讲话。我已经跟王阿姨说过两次想调到前面去了。”
“她怎么说？”
“她说到时再看吧。”
肖一鸣没有告诉女儿她已经托魏央跟王采薇说过请她在调座位时关照一下。女儿能自己意识到要上进，总之是让她欣慰的事。只是她对她的持久性深表怀疑和忧虑。
肖一鸣不知道，近来女儿的心都是浮在半空的，就没有落到她的胸腔里来过，更没有落到书本上来过。
薄荷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在去操场做早操的路上，她偶一回头，发现后边走着的那个男生好帅！是光芒万丈的那种帅，是世间万物瞬间消失了的那种帅。在那瞬间，她感觉到自己的心跳突然漏掉了一拍，紧接着又开始剧烈地跳动起来，然后再也恢复不了原先的频率了。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
她用胳膊肘示意了一下挽着她的王依云：“哎，你看这个人！”
王依云回头一看，又转过来笑着轻声说：“他啊，我认识，田野，也是（5）班的，宋安邦同桌。怎么了？”
“没什么，看起来傻乎乎的。”薄荷口不对心地说，不停后瞟的眼风却出卖了她的内心。好在王依云的注意力贯注在寻找宋安邦，并没在意薄荷表情的变化。
自此，薄荷的全身像滋长了无数触角。做操时，两个班之间隔了两个班，她并没看到田野的身影，却有特异功能一般，能飞快定位，然后装作无意地去验证；走在一条路上，只要田野在，她也能飞快地感知；他发出的再遥远再微弱的声音，她也能捕捉到；他走过的路，有独特的气息；他摸过的树干，有微暖的温度；他所在的空间，繁花满天。
水房在一楼，她本来懒，就算是口渴了也不想跑下楼去打水，而是东喝一口西喝一口地解决。现在因为（5）班就在一楼，几乎每个课间她都要拖着王依云或者杨恬恬拿了水杯去打水。她总是走在另一个同学的外侧，路过（5）班教室时就格外走得慢一些，利用侧头看同学时装作无意地往教室里无声地巡视一遍田野的座位。她最怕他无意中抬头与她的眼光对接，因为那一刻她的心跳得太响，她怕别人听到她心跳的声音，从而让她心底的秘密爆光；可若是他正好不在，她又会无限失落。她真是又甜蜜又忧伤，与同伴说话会突然走神，对话会突兀地接不下去。
王依云也是恋爱中人，没用多久，就看出好友的不寻常。不消三言两语，薄荷就羞红着脸坦白了。
对宋安邦旁敲侧击之后，王依云告诉薄荷，田野也是学霸，成绩一直稳居全年级前二十，目前没有喜欢的女孩子。她问，要不要她从中牵根线或是搭座桥？
薄荷赶紧摇头说不要。书上说，无论有多喜欢，女孩子都要矜持，不能主动，不然，会被男孩子看轻，不会珍惜。
王依云也不勉强，却有意无意地去打水时借着要找宋安邦说两句话，将薄荷拖进（5）班教室。一来二去，田野终于认识了薄荷。再过些日子，两人互换了QQ，加了好友。
不过，因为薄荷没有手机，所以最多趁着周日下午用妈妈的手机在四人小群里说几句话，私聊很少，因为她不敢。
现在自己的成绩下滑得厉害，薄荷不由心惊。她暗暗告诫自己要摆正心态，好好努力，否则，田野只怕永远是她遥不可及的梦想。
近些日薄荷突然关心起宁江师范大学来，不时有意无意地问一句：“宁师是不是很难考？”
肖一鸣起先没注意，但也认真回答：“是很难考，毕竟在省会，是老牌211。但是只要努力，哪怕是考不上，也不会后悔和遗憾。”
“我最近很想考他们家，但是他们招生太少了！全省才招29人。”
“不管怎样，你先努力，先把专业过了再说其他。而且，如果宁师的证你能拿到，可以省去好几家的奔波，因为校考的时候，省内有几家甚至省外都有学校承认宁师的证的。”近年来本省专业考试的规章肖一鸣早已经研究过了。
“那我还非考不可了?”
“当然。而且，宁江师大的校园非常漂亮，美不胜收。”
“那我更得好好努力了！专业我倒不怕，我怕我文化分不够，去年宁师分数线比文化二本也就只差了二十来分，太难考了！”
“他们的专业也不好考，想拿证，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所以，无论专业还是文化，都要加倍努力才行——对了，我以前一直希望你考宁师，你也一直都没信心，为什么现在突然想考了？”
“因为我的男神想考师大啊！这是个综合性大学嘛！”薄荷脱口而出。
“男神？是谁啊？”肖一鸣心里一动，但表面却装作漫不经心地问。
“（5）班的，年级前二十。”薄荷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并不想把最隐秘的小心思说出来，有一点是怕被责备，还有一点是不知道如何开口。但是，世上最最隐藏不住的，就是爱。哪怕一言不发，它也会透过眼底眉梢流露出来，会透过微笑的嘴唇流露出来。此时，她强自镇定，却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指甲把手心弄出了深深的印子。
看着女儿飘忽又很快强自镇定的眼神，肖一鸣沉吟了一下，说：“这么厉害啊？对了，你怎么知道他要考宁师？”
“我们每个人都有目标学校。我是在他们班级看到的。”
肖一鸣迅速判断出对方不知道女儿的心思。哪怕他们原先就认识，也只是很普通的交往。此时她不想说教什么，更何况，如果女儿能以此为动力，也没什么不好。所以她也轻描淡写地说：“这样啊，好！与自己的男神在一个学校，又是曾经的校友，以后接触的机会就很多。不过呢，想遇到优秀的男生，自己得同样优秀，才能与人家的优秀相匹配——所以，无论在学业或是个人修养方面，都要好好修练。”
薄荷这才放下心来。
因为自家的孩子一模考得并不好，所以肖、孙二人都没主动问起沈雪莲的分数。但孙玉秀悄悄跟肖一鸣说：“沈雪莲考得肯定不错！昨天她一放学回来，不知道跟她妈说什么，我听小赵说：‘哎呀，这么厉害啊！’，所以肯定考得好！”
“沈雪莲一直都很稳，考得好很正常。我家薄荷好一阵歹一阵的，这次全军覆没！连一向强项的语文都没超100，英语这次也不行。”因为真实分数太难看，肖一鸣都不好意思说出来。
孙玉秀的眼睛闪烁不定：“我家那个也不行，还不到300呢！”
作为一个理科生，如果分数不到300，想上二本的确是有相当难度的。但他大伯明确说过，只有金亮的高考分数达到二本线，才能通过关系让他直接上军校；否则，就只能“曲线救国”，让他上三本或大专以后，在学校里应征入伍。
正常情况下，部队在最后一年会减少有意向考学的士兵训练和执行任务的数量，相关士兵会被集中起来学习文化备考，一年之后参加军校的招录。当然，在军队里考要比应届高中毕业生考容易得多。不过，两种途径上军校的学生毕业后的待遇也不同。但不管哪种身份，总可以在部队混下去，不用为将来就业而劳神。
当然，如果在部队两年，不考军校或是没考上，那么两年义务兵役服完，可以回到原先就读的学校继续学习，直至毕业然后就业。如此，两相不耽误，不至于像高考落榜生退役后就只能直接走上社会自主就业。
孙玉秀夫妻俩为孩子的打算已细致到每一步，但对孩子不吐一字，仍然督促儿子好好考，争取考二本。
这次一模，金亮的数学只考了113分，相较上次月考的159，相差的不是一星半点。面对母亲的质问，他说：“这次完全是个意外，有的都是会做而没得分的，我本来应该能考到150的。”
孙玉秀又好气又好笑：“你就吹吧！”
“真的！你看我二模三模好了！”
“那英语呢？怎么老是这样半死不活的？”
“英语单词我就是记不住！”
午饭后，看肖一鸣正在厨房洗碗，孙玉秀赶紧拉着儿子走到肖一鸣这边的厨房里来，说金亮记不住单词，问有没有什么好方法能记住不忘。
肖一鸣想了想，就以“bike”为例：“b-i-k-e,bike,自行车——嘴里念，手里写，大脑记。一顺下来很容易就记住了。前面的b-i-k-e,是记拼写，后面bike是记读音，‘自行车’是记中文意思。每个单词英文写十遍，嘴里念十遍，中文写四遍，需要注意的是，写第一、二遍的时候，可以看下课本，到第三次以后，再长的单词都努力凭记忆写下来。如此一来，我们记下来的单词就不是瞬时记忆，而是永久记忆了。当然，还有辅助方法，长的单词可以分开记，字母四个四个记——不过也不尽然，有一些复合词，像‘超市’，分‘super’和‘market’两部分来记会更好。再譬如‘西瓜’，也是分‘water’和‘melon’来记。另外，根据读音规则和音标记单词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总之，记单词并没有一种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自己要慢慢摸索，看哪一种方法最适合自己。薄荷虽然学习不好，但是记单词基本没问题，她用的就是这‘手写嘴念脑记’的方法。”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也不知道对方能不能听进去，听进去了又能不能照做。而且她发现，金亮的英文读音根本不准——也难怪，自小在乡镇长大，学校里没有专业的英语老师，那些半路出家的老师，己之昏昏，岂能使人昭昭?
肖一鸣叹了口气，若是沈雪莲在城里长大，英语绝不会是短腿学科；金亮若是在城里长大，说不准也是学霸；倒是自己的女儿，虽然得天独厚，却又不够用功，徒叹奈何！
作者：驿路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