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93)宋国皇帝杀光兄弟,魏国皇帝试探兄弟
读通鉴(393)宋帝心理阴暗,魏帝则荒唐
1、皇帝为太子除兄弟
泰始七年(辛亥,471)
春,二月,戊戌,分交、广置越州,治临漳。
当初,皇上为诸王,宽和有令誉,独自被世祖所亲近。即位之初,义嘉之党多蒙他宽宥。其后,凶丧及有疑似的传言,因此被逼回避的人数百上千,有犯怒必加罪戮。改“騧”字为“礼”,认为其似祸字的缘故。左右忤意,往往有刳斮者。
这时淮、泗用兵,府藏空竭,内外百官,全都断了俸禄。嬖幸用事,货赂公开施行。
皇上一向无子,秘密取诸王姬有孕在身藏进内宫中,生男则杀其母,把孩子交给宠姬抚养。
这时得病快死,因为太子幼弱,深为忌惮诸弟弟。南徐州刺史晋平刺王刘休佑,之前镇江陵,贪虐无度,皇上不让他到镇,留在建康,遣长史、司马佐行府州事。刘休佑生性刚狠,前后忤皇上不止一次,皇上内心积愤不能平;而且担心将来难控制,想要方便除掉他。
甲寅,刘休佑跟从皇上于岩山射雉,左右跟从的人全在仪仗后。当日快天黑,皇上遣派左右寿寂之等数人,逼刘休佑令其坠马,借机共殴,拉杀他,传呼“骠骑落马!”皇上阳装惊讶,派遣御医络驿就地探视,等其左右至,刘休佑已绝气,去掉车轮,抬舆还第。追赠刘休佑司空,葬之如王礼。
建康民间传讹言,荆州刺史巴陵王刘休若有至贵之相,皇上以此言报刘休若,刘休若忧惧。戊午,任命刘休若代刘休佑为南徐州刺史。刘休若腹心将佐,皆认为刘休若还朝,必不免祸,中兵参军京兆人王敬先劝说刘休若:“如今主上弥留,政成省合,群竖恟恟,想要全部去宗支以便其槐。殿下声名著于海内,受诏入朝,必往而不返。荆州带甲十余万,地方数千里,上可以匡天子,除奸臣,下可以保境土,全一身;孰与赐剑邸第,使臣妾饮注而不敢葬!”刘休若一向谨畏,伪装同意。王敬先出,命人抓了他,把王敬先的话报告给皇上而诛杀。
2、杀刘休仁自断膀臂
魏主使殿中尚书胡莫寒简选西部敕勒部族人为殿中武士。胡莫寒大肆收财货,众人怒,杀胡莫寒及高假镇将奚陵。
夏,四月,诸部敕勒皆叛。魏主命汝阴王拓跋天赐将兵讨伐,任命给事中罗云为前锋;敕勒诈降,袭罗云,杀了罗云,拓跋天赐仅以身免。
晋平刺王既死.建安王刘休仁越加不自安。皇上与嬖臣杨运长等人为身后之计,杨运长等人亦虑皇上晏驾后,刘休仁秉政,自己这些人不得专权,都赞成皇上杀刘休仁。
皇上疾曾暴甚,内外莫不属意于刘休仁,主书以下皆往东府访刘休仁所亲信,提前自结纳;其或在直不得出的,皆死惧。皇上听闻,愈加厌恶刘休仁。
五月,戊午,召刘休仁入见,既而对他说:“如今夕停尚书下省宿,明可早来。”其夜,遣人给毒药赐死。
刘休仁骂道:“皇上得天下,谁之力邪!孝武以诛杀兄弟,子孙灭绝。如今你也干这种缺德事,宋祚怎么能长久!”
皇上担心有变,力疾乘舆出端门,刘休仁死,才入。下诏称:“刘休仁规结禁兵,谋为乱逆,朕未忍明法,申诏诘厉。刘休仁凓恩惧罪,遽自引决。可宥其二子,降为始安县王,听任其子刘白融袭封。”
皇上担心人情不悦,于是与诸大臣及方镇写诏书,称:“刘休仁与刘休佑深相亲结,对刘休佑说:'你但作,佞此法自足安身;我从来颇得此力。’刘休佑之陨,本想是为民除患,而刘休仁从此日生娆惧。我每呼令其入宫省,便入辞杨太妃。我春中多次与他共射雉,阴雨不出,刘休仁则对左右说:'我已复得今一日。’刘休仁既经南讨,与宿卫将帅经习狎共事。我前者积日失适,刘休仁出入殿省,无不和颜,厚相抚劳。如其意趣,人莫能测。事不获已,反覆思惟,不得不有近日处分。恐当不必即解,故相报知。”
(这种自我辩解非常苍白,这种皇帝内心挺脏的,尧授舜说:允执厥中!然而这是一件多么难的事,做不到的都兄弟相残,自断家族生机。)
皇上与刘休仁一向亲厚,虽杀了他,每次对人说:“我与建安年时相邻,小时候款狎。景和、泰始之间,功诚实重;事计交切,不得不除,痛念之至,不能自已。”借此流涕不自胜。
当初,皇上在藩镇与褚渊以风素相善;等即位,深相委仗。皇上寝疾,禇渊为吴郡太守,急召其入宫。既至,入见,皇上流涕说:“我近危笃,所以召卿,想要使着黄戻(孔母服)。”
皇上与禇渊谋划诛杀建安王刘休仁,禇渊以为不可,皇上怒说:“卿痴人!不足与计事!”禇渊惧而从命。重新任命禇渊为吏部尚书。
庚午,任命尚书右仆射袁粲为尚书令,褚渊为左仆射。
皇上担心太子屯骑校尉寿寂之勇健;正好相关部门上奏寿寂之擅杀逻尉,流放越州,于道上诛杀。
丙戌,追废晋平王刘休佑为庶人。
3、再杀刘休若
巴陵王刘休若至京口,听闻建安王刘休仁死,越加惧怕。皇上认为刘休若和厚,能谐缉物情,担心将来倾夺幼主,想要遣使杀了他,担心不奉诏;想要征入朝,又恐猜骇。
六月,丁酉,任命江州刺史桂阳王刘休范为南徐州刺史,任命休若为江州刺史。手书殷勤,召刘休若让他赴七月七日宴。
丁未,魏主至河西。
秋,七月,巴陵哀王刘休若至建康;
乙丑,赐死于府第,赠侍中、司空。重新任命桂阳王让休范为江州刺史。这时皇上诸弟俱杀尽,唯刘休范以人才凡劣,不为皇上所忌,故得全。
沈约评论说:圣人立法垂制:所以必称先王,盖由遗训余风,足以贻之来世。太祖经国之义虽弘大,隆家之道不足。彭城王照不窥古,徒见昆弟之义,未识君臣之礼,冀以家情行之国道,主猜而犹犯,恩薄而未悟,致以呵训之微行,遂成灭亲之大祸。开端树隙,垂之后人。太宗因易隙之情,据已行之典,翦落洪枝,不待顾虑。既而本根无庇,幼主孤立,神器以势弱倾移,灵令随乐推回改,斯盖履霜有渐,坚冰自至,所由来远。
裴子野评论说:噬虎之兽,知爱己子;搏狸之鸟,非护异巢。太宗保字螟蛉,剿拉同气,既迷在原之天属,未识父子之自然。宋德告终,并非天废。危亡之君,未尝不先弃本枝,妪煦旁呩;推诚嬖狎,疾恶父兄。前乘覆车,皇来并辔。借使叔仲有国,犹不失配天;而他人入室,将七庙绝祀;曾是莫怀,甘心揃落。晋武背文明之托,而覆中州的人是贾后;太祖弃初宁之誓,而登合殿的人成元凶。祸福无门,奚其豫择!友于兄弟,不亦安乎!
解读:古人评论刘家兄弟相残,都有些叹惜,认为刘氏丢了江山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兄弟相残,导致了幼主孤立。
王夫之认为刘裕上位后杀了司马家皇帝,而对于王謚这种三姓家奴不加惩戒,导致后来的人杀皇帝上位没有任何心里上的负担,刘家自己相残的手段都凶猛惨烈,这就打破了忠义这些传统,人和人之间就成了以力量说话的局面,这实际上也是一种文明的退步。
4、吴喜的功在皇帝眼里全是罪
丙寅,魏主室阴山。
当初,吴喜征讨会稽时,进言于皇上说:“抓得寻阳王刘子房及诸贼帅,皆当即于东边戮杀。”既而战胜后活捉刘子房送京城,释放顾琛等人。皇上以其新立大功,不问,而心里非常介意。等攻克荆州,剽掠,家藏以万计。寿寂之死,吴喜为淮陵太守,督豫州诸军事,听闻后,内心大惧,启乞中散大夫,皇上尤疑惊骇。有人谮萧道成在淮阴有二心于魏,皇上封银壶酒,命吴喜自持赐萧道成。萧道成惊惧,想要出逃,吴喜以实情告萧道成,且先为之饮,萧道成当即饮下。吴喜还朝,保证萧道成。有人密以启皇上,皇上认为吴喜多计数,一向得人情,担心其不能事幼主;于是召吴喜入内殿,与共言谑其款,既出,赐以名馔。不久赐死,然犹诏赙赐。
又与刘勔等人诏说:“吴喜轻狡万端,苟取物情。当年大明中,黟、歙有亡命数千人,攻县邑,杀官长、刘子尚遣三千精甲讨伐,再往失利。孝武任命吴喜将数十人至县,说诱群贼,贼当即归降。诡数幻惑,竟然能如此。等泰始初东讨,止有三百人,直造三吴,凡再经薄战,而自破冈以东,至海边十郡,无不清荡。百姓听闻吴喜从河东来,便望风自退,若非积取三吴人情,何以得弭伏如此!寻吴喜心迹,岂可奉守文之主,遭国家可乘之邪!譬如饵药,当人赢冷,资散石似全身,等热势发动,去坚积以止患,非忘其功,势所不得不为。”
〔皇帝当成这样,也真是千古第一蠢,把别人有功公然全当成一种大罪,用人如此,人不自保,谁肯终为他所用!这种反动政权不灭亡,天理不容!
人才身上的闪光点,全是罪过,吴家子弟真的命苦,当年战神吴起,也因为能力太强,遭人忌恨。〕
5、引狼入室
戊寅,改淮阴为北兖州,征萧道成入朝。萧道成所亲认为朝廷正在诛杀大臣,劝他不要就征,萧道成说:“诸卿殊不见事!主上自认为太子稚弱,翦除诸弟,何预他人!如今唯应速发;淹留顾望,必将见疑。而且骨肉相残,自非灵长之福祚,祸难将兴,方兴卿等戮力。”既至京都,拜为散骑常侍、太子左卫率。
八月,丁亥,魏主还平城。
戊子,任命皇子刘跻继江夏文献王刘义恭。
庚寅,皇上疾有间,大赦。
戊戌,立皇子刘准为安成王,这个其实是杜阳王刘休范的儿子。
6、拓跋弘学赵武灵王
魏显祖聪睿夙成,刚毅有断;而好黄、老、浮屠之学,每引朝士及沙门共谈玄理,雅薄富贵,常有遗世之心。因为叔父中都大官京兆王拓跋子推沈雅仁厚,素有时誉,想要禅让皇帝大位。
这时太尉源贺督诸军屯漠南,驰传召回。既至,会公卿大议,皆莫敢先言。任城王拓跋云,拓跋子推的弟弟,对答说:“陛下方隆太平,临覆四海,岂得上违宗庙,下弃兆民。且父子相传,其来很久。陛下必想要委弃尘务,则皇太子宜承正统。天下是祖宗之天下;陛下若更授旁支,恐非先圣的心意,启奸乱之心,斯乃祸福之原由,不可不慎。”
源贺说:“陛下如今想要禅位皇叔,臣恐紊乱昭穆,后世必有逆祀之讥。愿深思任城王之言。”
东阳公拓跋丕等人说:“皇太子虽圣德早彰,然实冲幼。陛下富于春秋,始览万机,柰何想要隆独善,不以天下为心,这是要将宗庙放哪里去!其若亿兆民众怎么办!”
尚书陆与说:“陛下若舍太子,更议诸王,臣请刎颈殿庭,不敢奉诏!”魏帝怒,变色;把这件事问宦者选部尚书酒泉人赵黑,赵黑说:“臣以死奉戴皇太子,不知其他!”
魏帝默然。
这时太子拓跋宏生五年,魏帝认为其幼,故想传位拓跋子推。中书令高允说:“臣不敢多言,愿陛下上思宗庙托付之重,追念周公抱成王之事。”
魏国皇帝于是说:“然则立太子,群公辅助他,有何不可!”又说:“陆与,直臣,必能保我儿子。”
一进任命陆与为太保,与源贺持节奉皇帝玺绂传位于太子。
丙午,高祖排遣宏即皇帝位,大赦,改元延兴。
高祖幼有至性,前年,显祖病痈,高祖亲吮。等受禅,悲泣不自胜。显祖问其原故,对答说:“代亲之感,内切于心。”
丁未,显祖拓跋弘上诏说:“朕希心玄古,志存澹泊,爰命储宫践升大位,朕得优游恭己,栖心浩然。”
群臣上奏说:“当年汉高祖称皇帝,尊其父为太上皇,明不统天下。如今皇帝幼冲,万机大政,犹宜陛下总揽。谨上尊号称为太上皇帝。”魏显祖同意。
己酉,魏国太上皇徙居崇光宫,采椽不斲,土阶而已;国之大事全都报给他知道。崇光宫在北苑中,又建鹿野浮图于苑中的西山,与禅僧居住。
解读:杀机动于内,祸乱极于外。宋国的败亡是天数,也是人祸。这段魏国没有进攻宋的计划,宋是自取灭亡。
这个时候文化败坏,宋魏两国在政权交接过程都非常惊险,宋国的太子没有一个能全身,而魏国则出了宗爱杀两任皇帝,乙浑专大政的险境。拓跋弘用禅位来试探臣子,这招走得比宋国就高明一些,也是无奈之举了。
王夫之说:赵武灵王授位于儿子,而自称主父,废长立少,恐其不安于位。拓拔弘授位于儿子,而自称太上皇帝,子幼而恐为人所篡夺。宗爱弑两君,而拓跋濬几乎不立;乙浑专杀无君,拓跋弘几乎死其手;故拓跋弘年甫二十,急欲树拓跋宏于大位,以统臣民,而自己镇抚。犹恐人心出二,故先逊位于拓跋子推,使群臣争之,而又阳怒以试众心,故子推之弟子拓跋云力争以为拓跋子推辞任,而陆馥、源贺、高允皆犯颜以谏而不避其怒,其怒实是其所深喜。其退居而事佛、老,犹武灵之自将以征伐,皆是托词;不想要明示其授子之意旨,而以此为辞。此二主,皆强智有余,事功自喜,哪里是惮劳而舍国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