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纯属名词罗列,为什么给人感觉意境悠远?

从汉语语言学的角度来说,《天净沙·秋思》里的语言并非纯属名词的罗列,这就是汉语语言不同于其他语言的特别之处:在特殊的语境下,两个名词之间也存在着陈述与被陈述的关系,就好比用谓语来陈述主语。

那么,在汉语中,哪一类词可以用来陈述哪一类词?要说明这个问题,我们首先来谈谈英语里边的陈述者与被陈述者的词语,看它们与汉语里边的陈述者与被陈述者的词语有什么不同。在英语里边,用来陈述被陈述者的词一定是动词。也就是说,如果主语是被陈述者,谓语是陈述者,那么,这个谓语一定是动词或组合性动词。除此以外,其他任何词性的词或组合性词都不能用来陈述其他词,也即不能作谓语。如:

Today is sunday.(主系表结构,系动词is和名词sunday共同构成系表结构来陈述名词today.

那么我们的汉语呢?汉语里边的陈述者和被陈述者的词,也即主语和谓语的词就比英语要丰富和复杂得多了。在汉语里,可以充当陈述者也即谓语的词就不像英语那样单一地仅仅是动词了。在汉语里,可以充当陈述者即谓语的词有动词、动词性短语、形容词、形容词性短语、名词等等。在英语里边,形容词和名词一定是不能作谓语来陈述主语的,但我们的汉语就行。这就是汉语语法的丰富性和灵活性!比如:

①.今天星期天。(用名词“星期天”陈述今天,名词作谓语)

②.这小姑娘漂亮。(形容词“漂亮”作谓语)

③.他哭了。(动词“哭”作谓语)

然后,下面我们再来分析《天净沙·秋思》里的语言逻辑和意境:

“枯藤老树昏鸦”,表面上,这一句好像只是三个名词的堆砌,好像是并列的关系,事实上,“枯藤老树”和“昏鸦”之间在逻辑上有陈述与被陈述的关系,或者说在语境上有主谓关系,也就是说可以把昏鸦看作是用来陈述枯藤老树的:黄昏归巢的乌鸦在那长满枯藤的老树上,暗喻了天涯浪客此时是多么思恋故乡,思恋家里的一切。就像这黄昏的乌鸦一样,它都有枯藤老树(也即乌鸦的家)所归,那“我”(即游子)呢?俗话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啊。在外流浪,哪有在家好呀。你看,这正是作者艺术表现手法的高超之处。这也体现了汉语和其他语言的语法特点用于艺术创造时的独特之处。

同样,在“小桥流水人家”句中,可以把“流水”、“人家”等名词看作是用来陈述、说明“小桥”的谓语。“古道西风瘦马”句中的“西风”、“瘦马”,也可以看作是用来陈述说明“古道”的名词性谓语。这样一来,这一首小令的语言风韵更切合主题,意境更加悠远和耐人寻味。

总之,汉语语言的语法特点,更适合中国古文学创作的艺术要求,如果汉语语言没有这样灵活丰富的语法特色,那么,我们中华文明的丰富多彩将会大打折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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