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杨永忠/故乡的石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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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永忠

三年前，在我家老屋后面的一块空地上，还存放着一幅完好的石磨。三十多年的风雨中，它守望着沧桑岁月的一方净土，俨然一位沉默寡言的孤单老人，餐风露宿蹲在杂草丛生的荒芜中，晒太阳、听鸟语或蛙鸣，过着清闲、平淡的日子。

六十年代初期，这石磨是我父亲他们三兄弟花80元钱从离我们老家三十里山外的石矿坝买来的，请了十几个人抬了整整一天才把上千斤的大石磨搬运回我们山上。

当时，我的家乡既偏僻又贫穷，既闭塞又不通电、通路，出门就爬坡上坎，赶场上下背挑都难，更何况粗木重石的石磨运到我们老家就难上加难了。正如有一位词曲家在他的歌词《喊山》中写道：开门就见山，出门就爬山，爬了一座山，那边还是山……

这也正是我家乡的写真。

那年月，家家户户照煤油灯，有的家庭条件差的还照松光（也就是松节油，我们当地也叫做松树的油节巴），不通电，就更别谈及什么磨面机、打米机、粉碎机了，石磨就成了我们山里几十户人家的磨面工具。别说，这玩意儿在当时的农村还真离不得。

小时候，每逢包谷、小麦或荞子等粮食收获之后，母亲都要赶着家里那头毛色金黄的母牛推磨。磨出白花花的面粉，母亲就会露出久违的微笑。我们小孩子也自然会高兴，那将意味着会有一顿香喷喷的包子吃呢。推大磨时，我每次都很好奇地跟在母亲屁股后面走上几圈，学着大人的样子，手里拿着一根细树枝条并不时吆喝上几声。

有一次，我赶着牛儿走着走着，把自己给转晕了，居然钻在牛肚子下睡着了。那头牛也就突然停下来不走。在旁边箩面的母亲不明白个中原因，还骂牛儿在偷懒，再吼牛都不动，母亲走过来才发现赶牛推磨的我滚到磨盘下睡着了。当时，把母亲吓出了一身冷汗。后来，母亲说我命大，幸亏那头牛儿乖，是我们家喂养它多年，它很有灵性，很有感情，它是在感恩，要不然的话，恐怕早把我踩成窟窿了。

在我的记忆中，家家户户像这样推大磨的次数并不多，因为粮食年年欠收。

土地下户几年之后，我们村的生活条件略有变化，九十年代初，村里才开始通电，瞎灯熄火夜晚，有了闪闪烁烁的灯光，就像散布天空眨眼的星星。有了电，偶尔也会听到一两户人家放影碟唱歌的声音，也就有了黑白电视机，有线电话。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也很无奈。

前些年，我每年隔三差五都要回老家一趟，父母都住在乡下。每回去一次，家乡多少都有一些变化，可谓日新月异。日子好了，遗憾的是屋后的石磨也就退休了。村子里也就有了电动磨面机、打米机、粉碎机，黑白电视摇身一变换成了大彩电，以前从没有听说过的全自动洗衣机、冰箱、电饭煲等，凡是城市里有的电器化我们村里都用上了。

如今的政策好了，饿怕了，穷怕了的村民拼命劳作，家家户户粮食满仓，猪羊满圈。我们村里的人没有浪费粮食的习惯，也不卖粮食，吃不完的粗粮，红薯、洋芋、包谷都是做了饲料喂猪卖钱，自己家至少得杀两头大肥猪熏腊肉吃。喂养十几头猪也能赚几万块钱，现在卖猪也方便，村道路通到户。我们村靠养猪、养南江黄羊，种植土烟致富的逐渐多起来。

家乡富了，这不仅是父老乡亲们的幸福，也是我们这些长年漂泊在外游子的幸福。

有一年春节，我特地安排全家人围住石磨合了张影。那天，我还给儿子和女儿讲了我小时候与石磨相关的许多故事。一个又一个的故事就像石磨磨出的面粉一样让他们那么新奇。我当时许诺，抽出个时间给石磨搭建一个雨棚，不让它受风雨的蚕食，让它成为永恒的纪念，历史的见证。

遗憾的是那座石磨不知被谁毁坏了。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也就很少回老家，去年春节上坟的时候我专门去见石磨，不料哪个缺德的家伙将完好的那尊石磨的磨盘杂碎了，它可怜兮兮的掩埋在人深的杂草丛中，望着我，像在呼喊，像在哭泣，像在埋怨。

作者简介

杨永忠，男，1971年生，大专文化，《四川科技报》副刊编辑、记者，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学会会员、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四川散文家学会会员、巴中市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今古传奇》《精短小说》杂志签约作家，出版诗集《在远方想你》《孤独的城市》《蒿草长进乡愁里》，中短篇小说集《村里那些事》和散文集《飘零的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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