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辙南辕》和《叛逆者》之间,隔着“一条江”

冯小刚电视剧新作《北辙南辕》开播,翻了翻豆瓣评论,一片“风声鹤唳”。

有化身名侦探柯南对着剧情里的“疑点”围追堵截的,有对冯小刚人物定位“假模假式”“不接地气”大肆炮轰的。

可以理解冯导想要走出舒适区,尝试久未染指的电视剧的野心,以及近年来聚焦都市女性情感剧的作品容易成为“爆款”的利诱,的确难以抗拒。

无论是由亦舒作品改编的《我的前半生》、《流金岁月》,还是让童瑶火速翻红、一骑绝尘的《三十而已》,无论是否叫好,但着实叫座。

从情节到人设,从女主的装扮到演技,里里外外,都能引起观众的聚焦和热议。

这背后都是涌动奔腾的流量,也就是——money。

冯小刚也不过只是一个俗人。

虽然他在《北辙南辕》里极尽小资之能事,刻意以异国情调、海边风情、中产阶级生活方式拉开序幕,但终究还是落了窠臼。

国产剧的格局,始终还是局限在要不要做小三、如何就成了小三、怎么做小三的地步,让人味同嚼蜡。

像评剧《花为媒》里张五可唱的,那是桌子底下放风筝——出手就不高

而一般观众又很难在这样的角色形象当中获得强烈的共情,充其量只是得到走马观花window shopping的满足感。

境界高不上去,姿态低不下来,高不成低不就,如此拧巴,叫人好生尴尬。

而更让人觉得索然乃至于憔悴的其实是,《北辙南辕》一开始,就是这样硝烟弥漫的开场。

两个成年人,一个不知情地做了第三者,一个抱着爱的名义自欺欺人,其间还夹杂着利益纠葛。

人性和爱情里的阴暗面,呼之欲出。

冯小刚大抵是觉着这样戏剧性强烈的开场足够吸睛、足够刺激、足够撩动观众的心弦,又或者急于呈现出成年人之间千疮百孔的情爱的现实。

我们当然无法拒绝任何感情都有不和谐的音符的事实,但偶尔我们也会怀念,那些优雅而清澈的爱情。

我们也似乎很久没有在影视作品当中,看到这样的爱情。

倒是电视剧的片头曲《一江水》,令人心生涟漪。

柔情似水,如怨如慕。

刹那间形成微妙的讽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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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次在公开场合听到这首歌,是在晓岛程青松的新书发布会上。

民谣歌手组合小娟&山谷里的居民,一个长发垂肩,身着白色长裙,坐在轮椅上,诗意袅袅地唱,一个剃着粗粝的平头,嘴角常衔一丝微笑,笃定如山地弹着吉他。

明明是燥热的夏季午后,瞬间清凉如夜,心头仿佛有丝丝泉水潺潺流经。

她的吟唱一步一步将人带入那个“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的皎洁浪漫时代

遇见一个人,爱上一个人,就是地老天荒,一生一世的事情。

既然有了这么样一个人,那么旁的人都成了众星捧月的点缀——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

任他们多漂亮,始终不是心头好,只有那么一个人,才是唯一的横竖撇捺

程青松说,自己之所以会请他们来当本次活动的嘉宾,是因为在他眼中,小娟和王超的爱情,是他心里最美好的爱情。

两个人,互相依靠,互相爱悦,互相珍重。

每一次目光交汇,都让人错觉有一种爱意在静静流淌。

多年过去了,两个人依旧心如明月。

还记得出场介绍的时候,小娟眉眼含笑地说:我是小娟、妻子

那种沉浸在爱里的自得与充沛洋溢在空气当中,让观众都与有荣焉,不期然地领略到爱情“古典和优雅”的那一面——这是一种失落,或者说被淹没许久的东西。

一个女子,要在一个男子身上获得许多许多的安稳与青睐、滋润与满足,才舍得如此心轻如燕地自我介绍吧。

这是一个女性意识高度飞扬的时代,“姐姐”、“女子力”、“她力量”等等词汇,纷纷扬扬。

与男人并驾齐驱,甚至摆出睥睨之姿仿佛才是主流——当然对于一个被男性意志操纵千百年的社会而言,对于一个人人都需要拥有属于自己的话语权的时代而言,这种稍不注意就会大而无当的趋势也是在所难免。

一个女人,在她是某家的女儿、某家的妻子、某家的妈妈之前,首先她是她自己,是拥有独立意志的自己。

她凭借自己的能力和意志,去求得这世间的荣华富贵,去成为自己渴望成为的那个人。

如果叫人知道她是依靠男人,无论这个男人是父亲、是儿子、是兄弟、是丈夫,或者是情人,好像都叫人侧目,所以不愿承认,或者避之唯恐不及。

在人们面前,展现出女强人的姿态,宣扬自己忍辱负重,从不仰仗男人,但其实,又有几个人真的能够说得坦荡荡呢?

真正危险的,从来不是依靠,而是只能单方面地依靠。

真正掷地有声的托付,其实是天地间两颗同样独立坚韧的灵魂,彼此吸引、彼此靠近、彼此珍重

在骄傲自得地说“我是妻子”的小娟,以及含情脉脉地看着妻子,以无比恰切的音符应和妻子的歌声的王超身上,我捕捉到了这样一种美好。

王超说,爱情是慢的

意思是说,是需要慢慢去培养、慢慢去经营、慢慢去感受、慢慢去沉淀的。

在这样一个快节奏的时代,人们有太多的欲望,太少的真心;

在这样一个车水马龙的城市,人们有太多的偶遇,太少的爱情。

慢的爱情,固然无比奢侈,却也是人自己,才使得爱情沦落至此,使得这座城市沦落至此

干柴烈火固然叫人目眩神迷,但只有流水潺潺,才是我们最难以抗拒的依托。

这也是为什么,那首《一江水》,能够被小娟唱得那样缱绻动人,那样柔肠百转。

也许这也是为什么,程青松说,我听过很多版本的《一江水》,但是在小娟的歌声当中,我一击即中地流下了眼泪

那首歌里,有对爱情的信赖与坚定,有在这个时代,做一个“慢”的人的浪漫与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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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一江水》,我还会想到刚刚“谢幕”的电视剧《叛逆者》里的林楠笙和朱怡贞。

初见她的时候,他是国民党特务,她是心向共党的有志青年学生,两个人,身处不同阵营,心怀各自信仰。

爱情来得润物无声,却也走得跌跌撞撞。

别人爱情的天敌是物质和理想,他们爱情的背景是国仇家恨、政党纷争、信仰碰撞、分隔异地。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这一江水里,流淌着太多的欲言又止,太多的情难自已,太多的无可奈何。

那么多的怀疑、那么多的离别、那么多的斗争、那么多的隐忍、那么多的迂回、那么多的伤痕。

两个人真正在一起的时候,少之又少,还要互相小心翼翼地试探、如履薄冰地伪装。

所有的思念与浓情,都只能寄托在回忆里,那一曲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和手掌中,那本原版惠特曼《草叶集》当中。

所有爱情的火热与滚烫,都只能流淌在每一次久别重逢目光交汇脉脉不得语的故作潇洒与惺惺相惜当中。

编剧是慈悲的,两个人双双中弹、双双坠入河里,最终都幸免于难,而且喜结连理,如愿以偿。

背后是无数人的牺牲、无数人的叹息和泪水。

这一场一唱三叹的“倾城之恋”的背后,我们固然知道有强烈的主角光环,但心里何尝不为之庆幸感动:

他们走得如此风雨飘摇,爱得如此颠簸曲折,吃过如此许多大大小小的苦,我们愿意看到这样的果。

这首“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一江水》,仿佛是为朱怡贞量身定做,然而电视剧尾声的她,终于也可以唱得和小娟一样荡漾着苦尽甘来的恬淡与静美。

朱怡贞和林楠笙这样的爱情,当然凤毛麟角,也只有寄托在年代剧的烽火硝烟里,才如此掷地有声,波光粼粼。

这个时代“不配”拥有这样的爱情,幸好我们还有这首《一江水》。

偶尔听着的时候,仿佛自己也是那“雨打梨花深闭门”的临水照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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