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散原创 • 初语阅读】翁衡临作品丨稻花香里忆旧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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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来,共和国勋章获得者、中国工程院院士袁隆平逝世的消息几乎将微信朋友圈等各大媒体霸屏。可能这并不符合袁隆平本人的意愿。尽管他的一生功勋卓著,为祖国甚至为全人类做出了巨大而深远的贡献,而且早已名震海内外,可他一直是个勤俭朴素、淡泊名利之人。无论获得过多少荣誉,他毕生的理想都只有一个:通过一直躬耕于田畴,行走在稻花香里,让全人类摆脱饥饿,让天下人都能吃饱饭。
可虽然他低调,人们依然热衷于通过各种形式悼念他,说明他的丰功伟绩、他的言行早已深深地刻印在大家的心里。他是和平年代的英雄,我为大家能如此怀念英雄而欣慰。祖国从来不缺英雄,有时只是缺少对英雄的敬重和追随。通过袁隆平院士逝世这件事,我发现,我们年轻人也并非像有些媒体所描述的那样,只知道追捧娱乐明星,追随财团巨贾。在关键时刻,中国人对英雄的崇拜和敬仰会立即被点燃;正如在国难当头的时候,民族团结一心、奋勇拼搏的热情也会被点燃一样。中国人聚在一起不是一条虫,而是一条真正的巨龙,可以克服一切困难、战胜一切敌人的东方巨龙。无论是从5.12地震的救治和重建,还是从抗击非典和新冠疫情来看,中国都拥有战胜一切苦难的决心和能力。
其实与袁隆平院士同一天逝世、而且相隔只有几分钟的还有一位院士,同样是享誉全球的明星人物。前者是“杂交水稻之父”,后者是“肝胆外科之父”,他就是获得国家最高科学技术奖的吴孟超院士。可为什么大家悼念袁隆平的热情远比悼念吴孟超的高?说明吃饭问题远比治病问题重要得多,也说明袁隆平院士做的贡献更大,影响力更深远。如果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看病,哪里还有闲钱看病?再说饭吃不饱,本身就容易生病,在饭都吃不饱、人体没有必需的营养的情况下,再高明的医术也挽救不了人的生命。民以食为天,自古以来,吃饭一直比治病更重要,尤其在吃不饱穿不暖的旧社会。
家乡在南方,雨水充足,土地肥沃,虽然从我记事起,并没有真正挨饿受冻过,但从父辈和祖辈的口中得知,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忍受过严重的饥饿,甚至有饿死人的现象;再加上我从小在农村长大,深知播种和收获水稻的艰辛,也深知粮食来之不易;所以更加懂得粮食的重要性,也更觉得应该好好珍惜粮食。“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现在城里的孩子未必能够完全体会其中的艰苦,可我对这首诗却有深刻的体会。此时此刻,那些浸种、撒种、拔秧、耕地、插秧、收割、打稻、碾谷的场景立即浮现在我眼前,永远也不会忘记。
春天来临,首先要把稻种浸泡在水里,然后经常去翻看呵护,等稻谷长出白色的胚芽后,再将它们均匀地撒在平整好的秧田里。青青秧苗,在春风的吹拂下,在春雨的滋润下,一天天长高长粗。如果肥料撒得不均匀,秧苗也会长得不均匀,肥料多的地方,秧苗特别粗长。农历三月中旬左右,开始从秧田里拔秧,然后插在平整好的水田里。我喜欢拔那种又粗又长的秧苗,因为不仅好拔,而且能很快拔成一束,然后用干稻草捆扎起来。我和弟弟负责拔秧,母亲负责施肥、插秧,爷爷则负责耕田耙田(父亲在外参军)。长大一点后,我也会跟着母亲一起插秧,可我插秧的速度远比母亲慢,而且插得远没有她齐整,总有些歪歪斜斜。可我还是愿意插秧,一是可以减轻母亲的负担,二是可以在水田里捉小鲫鱼。后来读到“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的诗句,才发现插秧还蕴含着一定的人生道理,也就更加觉得插秧虽然会腰酸背痛,却也不乏一些乐趣。
对于农民来说,最苦的还不是单纯的插秧,而是夏季里最繁忙的“双抢”。家乡的水稻一年播种两季,每年的七月,是夏天最炎热的月份,偏偏要在这个季节抢收早稻、抢种晚稻,所以称为双抢。因为农作物的时令性非常强,要在既定的节气里完成农作物的收种,否则会影响庄稼的生长和收成,这是大家不希望看到的。因为减产,就意味着不能完成给国家交公粮、余粮的任务,也不能保障全家人吃饱饭的需要。所以拼死拼活也要按时把早稻割完,把晚稻插完,来不及打谷的稻草,就先堆在打谷场上,这倒成了孩子们嬉戏打闹的场所。在帮助大人做完力所能及的农活之余,我们便会在打谷场捉迷藏。有时躲在稻草堆里,有时爬到稻草堆上,有时绕着稻草堆跑。孩子们在艰苦的岁月里,寻找着属于自己的快乐。
即便我后来也会帮着母亲一起打稻谷、一起挑稻谷,可晚上回到家,我可以拿起一件短裤就直奔水库而去,在水库里痛痛快快地洗个澡,一天的疲劳也就烟消云散。可母亲却没那么舒服,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后,不仅要给全家人做饭洗衣,还要照顾家禽家畜。所有的事情都忙完之后,母亲才能把温水倒在大脚盆里,简单地洗个囫囵澡,因为当年的条件实在简陋,屋里根本没有专门洗澡的地方。对于母亲,一天里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躺在门前的竹床上乘凉。她一边用蒲扇扇风驱赶蚊子,一边给我和弟弟讲故事或唱歌,然后慢慢进入梦乡。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就又早早地起床,去农田里干活了。我从8岁起就学着自己煮饭,我带着弟弟在家,负责把一天的米饭都煮好,然后等母亲回来一起吃早饭。往往等母亲回来的时候,已是早上八九点钟,太阳已经变得火辣起来。吃过早饭,我们就跟着母亲一起去田里干活,母亲把自己早上拔好的秧苗挑到水田里去插,我和弟弟则负责拔秧。如此循环往复,双抢就是在这样高强度的忙碌中度过的。常常一天要劳动十几个小时,累得人都直不起腰来,也要挣扎着站起来。水田里的水被太阳晒到五六十度,甚至把青蛙和泥鳅都煮死了,把人的皮肤都烫伤了,也要咬牙坚持。甚至有人中暑晕倒在田埂上或稻田里,待恢复神志、稍微坐在地上休息一下后,又要投入到繁忙的双抢中。可见粮食的来之不易,也可见粮食对农民的重要性。为了不浪费粮食,母亲总是将稻谷一肩挑到打谷场,防止中途停歇的时候谷粒落在地上。有的地方有两三华里路远,一个肩膀受不住,就换一个肩膀挑,于是两侧肩膀和脖子后面摩出了厚厚的茧,甚至长成了肉墩。那是岁月留在人身上的印记,那是时代留给人的功劳簿。
其实从一粒种子到一粒米饭,有一个更漫长的过程,除了前文所说的浸种、撒种、拔秧、耕地、插秧、收割、打稻、碾谷外,还有锄草、喷药、挑稻、风谷、晒谷、淘米、煮饭等,可见米饭来得多么不易,说“粒粒皆辛苦”真的一点也不为过。正因为从小有深切的体会,从小就知道米饭来之不易,所以我是一个特别爱惜粮食的人。熟识我的人可能会知道一点,我从来不把米饭剩在碗里。有时候女儿碗里剩的饭,我都会帮她吃掉。我吃多少盛多少,即使吃饱了,也要坚持把碗里的饭吃完。因为我知道粮食来之不易,浪费粮食可耻。我情愿剩菜,也不愿剩饭,这是我的原则,也是我养成的习惯。
如今因为袁隆平院士的试验和研究,不仅让中国成为粮食大国,早已摆脱了吃不饱的困境;也让杂交水稻走向了世界,在许多国家得到播种,深受世界人民的推崇。袁隆平院士的愿望正在渐渐被实现,现在亩产已突破3000斤,远比我小时候的七八百斤高得多,帮助很多人解决了吃饭问题。具体地说,单从1976年到1999年,我国就累计推广种植杂交水稻35亿多亩,增长稻谷3500亿公斤,相当于每年解决了3500万人的吃饭问题。毫不夸张地说,他“用一粒种子,改变了世界。”他说,人就像一粒种子,要做粒好种子,身体、精神、情感都要健康。种子健康了,我们每个人的事业才能根深叶茂,枝粗果硕。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所以他才能有健康的身体活到九十多岁高龄,他的高贵精神和品德才能被世人敬仰和称颂,他的逝世才会令国人如此悲痛并深切怀念。
此时的稻田里,禾苗青青,一排排迎风招展,仿佛在为袁老送行。再过不到两个月,家乡的田野里就会稻花飘香,沉甸甸的稻谷就会弯下腰深深地向袁老致敬,感谢他为国家粮仓做出的巨大贡献,感谢他让全中国人、将来让全世界人都能吃饱饭。虽然我没有跟很多人那样,也在微信朋友圈里悼念袁隆平院士,但作为一个农民的儿子,而且从小在农村长大、亲身体验过粮食的来之不易和它的重要性,怎么可能不去缅怀他老人家呢?只是我遵从袁老朴素低调的品性,本想把这种敬重、怀念和感激深深地埋在心里。可在我看见越来越多的人都在通过诗文缅怀他老人家的时候,今天又突然觉得,我也应该用我拙朴的笔为伟大的袁隆平院士、为宝贵的粮食留下几行文字才好。毕竟我对收种粮食有深刻的体会,我对稻花香有抹不去的情怀。
我在想,如果袁老能够早二十年、早五十年出世,也许我的爷爷奶奶、我的父亲母亲就不会挨饿。我爷爷也就不会吃米糠拉不出屎。我母亲也就不会经常只有一小块红薯充饥。袁隆平院士的逝世,让我想起了那些久远的岁月,想起了那些忍饥挨饿的苦难的同胞。我庆幸我的祖先找到了一片水土相对肥沃的地方,让后人至少没有在灾年饿死,不然哪有我们现在的幸福生活。
犹记得,我小时候还经常有要饭的人来我们村庄,母亲总会热心地端来饭菜给客人吃,甚至把客人请进家里来,我们吃什么客人吃什么(母亲说进门就是客,要饭的人也不例外)。吃完后,客人们总是千恩万谢,都认为母亲是个善良友爱之人。如今因为袁老的杰出贡献,中国早已解决吃饭问题,我们当然要感谢袁老,感谢他一生心系水稻,心系百姓。只是我们在感谢和敬重袁老时,也不要忘记那段饿殍满地的年代。因为只有知道历史,知道粮食的重要性,才能居安思危,好好地珍惜粮食,不要浪费粮食。这可能也是袁老的初衷之一吧,不仅要让大家吃饱,也要让大家避免不必要的浪费,这才是真正懂得袁老,懂得袁老的一片苦心。
新年的稻谷不久又要飘香,我们将永远在稻花香里忆旧年,也将永远怀念伟大的袁隆平院士。如果不是他坚持不懈地努力,不是他那种永不言败的精神,哪里会有这么多种高产杂交水稻。让我们践行他的理想,继续把杂交水稻搞下去,让全世界早日解决吃饭问题。我为有袁隆平院士这位老乡而骄傲,也为他的丰功伟绩和崇高品德而自豪。每当我们端起饭碗时,都应该想到他,想到珍惜粮食的重要性。
作者简介:翁衡临,中国西部散文学会会员。文章散见于《西部散文选刊》《都市》《中华文学》《文学月报》《华夏散文》《做人与处世》《江苏地方志》《速读》《中国文艺家》《齐鲁文学》《青年文学家》《扬州日报》《中国当代散文精选》《青年作家年鉴》《仙女湖》等纸刊。获西散原创优秀散文奖和第二届郦道元文学奖等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