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蔓1—2章(小说连载)
文/老翁
(一)
每次来到北京都想去天安门前看看,老美这个癖好是怎样形成的,他一下两下还真说不清楚。仿佛像瘾君子,不去天安门前转一转,就像有许多嗜血如命的虫子钻进血管,把血吸干似的。
人是很神奇的物种,二十多年留在心里的嫉妒,反而变成自己的癖好。老美摇头感叹着:“人啊!真不可思议!”
天安门的人流如潮水般涌动,他站在金水桥上,仰望天安门悬挂的伟大领袖毛主席的画像,在想:“如果他老人家还活着,看到一个非常崇拜他老人家的青年,在二十多年后,成为一个古玩行当尔虞我诈的小玩家,不知您有怎样的感想?”他的胡思乱想把自己也逗乐了。
突然,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在眼前闪过。不可能?在老美迟疑的时候,脑海闪现出二十多年前,在一起篮球集训的‘小铃铛’身影。难道是她?二十多年前为爱情而双双跳崖的小铃铛?
老美清晰的记得二十多年前的一天,集训队全体队员,把被吊在悬崖那棵歪脖子树上的她,救上来送到医院,从此就失去了她的音信。当时听说她那位军分区副司令的父亲,已把她送到边远的部队去当兵,不过,这只是小道消息。篮球队的男女队员挖尽心思,四处打听,却没有准确的信息能证明她已参军。
一闪而过的身影,身着军装,难道过去相传是真的吗?老美像着魔似的奔向那个背影。为了不使自己认错人而尴尬,刻意跑到那个身影的前面,仔细辨认是不是当年的小铃铛,真有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惊喜:是她,那位爱说爱笑永不知疲倦的小铃铛。
老美站在她的面前死死盯着她,却不开口。她被突然挡住去路非常恼火:“哎!你这人怎么回事儿?好……你是……你是老美?”
他挤弄挤弄充满顽皮色彩的眼睛说:“此时在你眼里不是好狗吧?都挂两杠两星了,怎么还出言不逊?”
小铃铛狠狠捶老美胸膛一拳说:“还是老样子,啥时候也忘不了开玩笑。”
他有意向后倒退两步,依旧挤弄着眼睛,详装痛疼的样子捂住胸膛说:“哎,女大兵,不会把老美真当美国佬来打吧?看来,你的军旅生涯练就一副铁拳头啊!”
她笑着又是一拳,老美闪身躲过,快速抓住她的手腕说:“别介!二十多年不见,不该亲热亲热吗?来个拥抱如何?亲吻也行啊!”他笑嘻嘻的去抱她,被她用力推开,埋怨道:“老美,你怎么越活越没正形?我这身军装也震慑不住你这个纸老虎是咋的?”
“你在我眼里就是小铃铛。在球队时我一直惦记给你一个拥抱,不是不敢吗。”其实,老美本想说;你那位大兵一直守护你,我哪敢呢!马上意识到那是在揭她的心里伤疤。
她低下头轻声的说:“我懂你的意思,二十多年过去,我心里的结早该解开。可是,我……”她目光中出现一种使人无法解读的惆怅。
老美迅速收起嬉闹的鬼脸,关切地问:“你还在想他?”
她突然抬起头,眼睛中呈现出更不可让人琢磨的冷漠,斩钉跌铁地说:“我恨他!”
天安门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密集,小铃铛同行的几位女军官,不知被人潮拥到哪里去了。只有他们二人在人潮涌动激流中坚守在原地,默默地相互对视着。 老美实在无法理解她的恨来源于何方?一种好奇促使他不得不去揭她的心中伤疤:“至今,我仍然不可思议,你们当年惨烈的创举,那种舍身忘死的行为需要多大的勇气?虽说;生命曾可贵,爱情价更高,用牺牲生命来守护那份爱情,你们所付出的代价是不是太大了?”
小铃铛抬起头直视着老美说:“所以,我恨他。”
他仍然不解:“因为你还活着?”
她听到这么问,仿佛从瞬间的惆怅中跳出来,脸上露出一丝仍带有苦涩的笑容说:“你呀!一点没变,还是那么刁钻。”
老美指向天安门上悬挂的毛主席像说:“变了,不信,你问他老人家。”
小铃铛又当胸给了他一拳:“得,和你聊天费劲。你住在哪儿?如果方便,现在跟我回我住的招待所,我们慢慢聊吧。”
老美跟随小铃铛来到她所住的部队招待所,竟然是一个风景秀美的小园林。一条林荫小路的深处,座落着几栋蓝砖红瓦的小二楼,林荫之中彰显出几分雅静,使人的心情也轻松了许多。
小铃铛领着老美走进一栋这个园林唯一的三层小楼,打开二楼的一个房间说:“如果你愿意,这几天你可以住在这儿。”
老美眨眨眼睛,滑向房间每个角落问:“条件不错,一宿多少钱?”她又要举拳头,老美忙把双手挡在胸前说:“伟大领袖毛主席他老人家教导我们:要文斗,不要武斗。”
小铃铛“扑哧”一声笑了,指点着老美的鼻子头说:“你呀!让我说你什么好呢!怎地,也随波逐流啦!钻进钱眼里了不是。以前我们那种反潮流的斗志都逃到哪里去了? ”
老美坏坏一笑回应道:“没逃。只是学会转弯,一不小心转过头,来一个180度的大转弯。嘿嘿!”
小铃铛做到沙发上说:“你呀!你的嘴我早就领教过,坐下来慢慢聊吧!”
老美上下端详她片刻,故弄玄虚的自言自语:“总算嗅到女人味儿了。呵呵!”
小铃铛亮起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老美说:“怎地,敢情你一直把我当假小子呀!对了,不知假小子现在怎样?怪想她的。”
都说少女的心,秋天的云。他感觉已四十出头的小铃铛比少女还少女,反转风云的情绪变化如同原子裂变一样,一句话当中,对自己的不满快速转化成对假小子的想念。老美不由地带有弄潮儿的口吻感叹道:“天有不测风云啊!”
(二)
一缕温暖春风带着窗前盛开丁香花的芬芳,悄悄地沿着敞开的窗户溜进了房间,给这个房间送来温馨的气息。然而,春意浓浓的芬芳并没感染到小铃铛,她站起身在地上来回走动,双手叉在腰间,犹如一位战前的指挥员,定夺着一场战役的走向似的。她突然停住脚步,目不转睛的盯住他问道:“老美,你说我与那个死鬼那么做值吗?”
她情绪的脉搏实在让人难以把握。老美在心里瞎寻思:不会是因为二十多年前的生离死别,神经被刺激的出问题吧?按理说不能啊,她现在可是女校官,如果精神出现问题,不会混到这么高的军衔不是。老美不想去揣摩她的情绪,痛快地回答:“当时值,现在想想不值。”
她又开始度步:“你等于没说,我要听你的真话。”
老美也不想包着藏着,斩钉截铁地回答道:“不值。”当看到她听了如此回答,脸上露出一丝耐人寻味的苦笑,她很用力地摇晃摇晃自己的脑袋,把军帽也摇掉在地上。
小铃铛不去管它,又将双手叉在腰间说:“你问我为什么恨他,现在我给你答案。在当时,篮球队的男女队友都非常佩服我的勇敢,也羡慕我和他浪漫的爱情。尤其在那样的年代,爱情是小资产阶级的腐朽产物,大家的羡慕也就自然而然了。”
小铃铛又来回走几圈说:“其实,我和他相爱也是出于无奈,他是我的陕北老乡,因此,成为我父亲的警卫员。他长得很帅,是许多爱虚荣少女心中的白马王子,我也不例外。在我十八岁的夏天,也就是我们在一起篮球集训的前一年。他哄骗我和他一起去高粱地挖甜菊{野生苦菜},结果他诱奸了我。当时的女人把节操看得比生命还重,我只能无奈的接受这样的事实,原本就比较喜欢他的帅气,就此认定他就是自己一生的男人。”
小铃铛看到老美吃惊的样子又说:“老美,你吃惊了?在你的脑海中我们的爱情永远是可歌可泣,就像小说中为忠贞爱情而牺牲生命的感人故事。到底有多少纯真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存在?当我父亲知道我们恋爱之后,坚决反对我和他在一起。并且威胁他,如果他执意和我相处,就让他退伍。他的家在陕北很贫穷的地区,全家人都指望他出人头地,来改变家中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当然,后来我才知道他那样做的目的:想成为副司令的女婿,提干成为必然。没想到我父亲的态度那么坚决,通知他做好退伍的准备。我又没勇气对父亲说出我们有那种关系,更不知道他列入当年退伍名单。”
“就在他接到退伍通知书的那天早上,他来集训队告诉我,他发现后山一个山崖非常别致,要带我去那里开心地游玩。我也没多想,就跟他去了。没想到,当我跟他来到山崖边时,他抱着我痛哭流涕,说他的前途没了,梦想也毁灭了,活着已经没有任何意义。而且他还说我是他的女人,要走必须带上我。在我挣扎中他突然跳下山崖把我也拉了下去,苍天有眼,我被挂在崖壁的树上。当时被吊在树上我的头脑还是很清醒,只是腰部痛疼难忍,又不敢乱动,生怕落崖身亡。过了一会,我才发现他双手死死抓住我的一只脚,发出绝望的哀嚎;救救我,救救我。那绝望的哀嚎能穿透所有人的心脏,而我却无动于衷,那只脚本能的抖动几下,他抱着我的一只鞋掉进几十丈的深渊。老美,你说我这种本能的动作,是不是毫无人性的邪恶行为?”
老美的思维早被她讲述的故事搅成一团乱麻。小铃铛和他为纯真爱情殉情故事,传遍了城市的每一个角落,二十多年过去,还有人念念不忘的赞美她们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如果把真相公布于众,岂不对人们传统爱情观念的极大讽刺的滑稽笑话?
此刻,老美已经读懂小铃铛目光中,使人难以琢磨的惆怅与冷漠。他没有正面回应,却说:“你心里一直压着一块冰冷的石头。也许,今天你对我说出来是一种释放,也是心理上迎来1949的舒畅吧?”
小铃铛蓦地把老美紧紧抱住,在他的脸上狠狠亲一口说:“这件事情在心里积压了二十多年,今天终于等来解压的人。你不是在天安门广场要求拥抱和亲吻吗?现在我帮你实现了。怎么样?我还有女人味儿吧?”
老美把眼皮往下沉了沉,“唉”了一声说:“没有,一点都没有。”
小铃铛眼中呈现出忧伤的目光,感叹道:“难道我连做一个真实的女人都这样难吗?”
老美微微一笑说:“你现在不是很好吗?杞人忧天,何必呢!”
文中插图由王海福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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