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索隐·符令（上）

说起道教符令，我们必须先讨论比道教更早的巫文化。道教之前的巫，其身分与功能几乎在中国的各个文化领域中都占有相当重要的地位，中国的半信史时代可追溯至最早的夏、商、周，在商朝时期，因为对于鬼神的崇拜与信仰，所以几乎无日不卜，无事不卜，遇到时节还需要祭祀。

祭祀是对于鬼神的崇拜仪式，是单向式的，它只能对鬼神表达敬意与崇拜，但是无法接收鬼神的指示。为了明白鬼神的意思，就需要占卜，因此占卜的活动也越加频繁，也越显得重要。占卜主要用龟甲兽骨来进行，占卜的事由、经过与结果就刻写在甲骨上，这就是甲骨卜辞，也就是后世所说的甲骨文。占卜的仪式是由巫来执行，记录的部分则由史来执行，在许多典籍上巫史经常并称。

殷商时期的史有两种意义，一是驻守边疆的武官名，另一则是掌管典籍的内廷史官。作为内廷史官，其主要职责是记录人事，观察天象与熟悉旧典，同样也要依靠鬼神发言来指导商王的活动。史被认为是专以卜（龟）法进行占卜的官吏。

巫与史在早期是不可区分的，一开始巫是具有史的身分，因为人类事务的繁杂性增加，后来才又分出史这样的官名，鲁迅先生在《且界亭杂文·门外文谈》里说：

原始社会里，大约先前只有巫，待到渐次进化，事情繁杂了，有些事情，如祭祀，狩猎，战争……之类，渐有记住的必要，巫就只好在那本质的“降神”之外，一面也想法子来记事，这就是“史”的开头，况且，“升中于”天，他在本质上，也是将记载酋长汉他治下的大事册子，烧给上帝看，因此一样的要作文章—虽然这大约是后起的事，再后来指掌分的更清楚了，于是乎就有专门记事的史官。

文字的开始与巫是息息相关的，无论是在占卜的过程，或是向天神禀报都必须透过巫来进行，巫所使用的文字是否为两个版本，是无法直接确认的，但是道教所流传下来的符文，大多是不可被一般人所理解，而道教在符文使用上是承袭远古时代的巫，所留下的仪式是可以确认的。

中国古代早期，巫被纳入官方文化，巫的职责又直接指向鬼神，并且指导着帝王的政治活动，在文化与政治中占有一定的地位，巫在与鬼神沟通交流时，会使用一些人们不懂的语言及图像符号，久而久之就成了有系统的符号，透过语言的祝祷，进一步就形成了咒语，借由文字及图文的符号，就转变为符令。

字典上解释：巫，从工从人，“工”的上下两横分别代表天和地，中间的“丨”，表示能上通天意，下达地旨；加上“人”，就是通达天地，中合人意的意思。其中的“人”，不是孤立的人，是复数的“人”，是众人；它蕴含着祖先期望人们能够与天地上下沟通的梦想。

早期的巫在文字出现之前，也只能做些简单的象形符号，在祭祀天地、上帝、祖先之时，将这些简单的符号烧了。任宗权在《道教章表符印文化研究》中认为，这种行为与现在道教斋醮中遣鬼烧符的习惯是相同的。

巫所使用的特殊语言与符号，与道教的咒语及符令，所象征的意义在某一种程度上可以说是一致的，其目的都是交通鬼神，或是调遣鬼神。在远古时代，文字是被官方所垄断的，而巫又掌握着更深一层的文字，因为这些文字符号所使用的范围也仅限于沟通天地鬼神，一般人并不了解，以至于后来这些特殊的文字符号并不被认定为文字。

符乃是中国道教通达天地召请鬼神的重要媒介，运用此媒介的的道士法师，又须经过一番刻苦的修练；而修练的理念及思维，又是从道家老庄思想的继承中一步步地发展开来的。符的产生并非是道教创立后才有的产物，相传黄帝作云书，故以云纪官。云书是一种神秘的文字，早期为巫师所垄断。随着道教的创立，以及对巫术的吸收及运用，云书也成为道教主要的法术之一。可追溯到最早期的不只有云书，还有诸如鸟书、玉符、真形及灵图等，都是天神借由自然形式的表达与人形成沟通的桥梁。

《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卷·下》曰：

道言：此诸天中，大梵隐语、无量之音。旧文秘在九天玉阙之内，应运降世。消禳下土诸国境域灾疗。字皆广长一丈。天真皇人昔书其文以为正音，有知其音能齐而诵之者，诸天皆遣飞天神王下观其身，书其功勤，上奏诸天。万神朝礼，地祇侍门。大勋魔王，保举上仙。道备克得游行三界，升入金门。此音无所不辟，无所不禳，无所不度，无所不成。天真自然之音也。故诵之致飞天下，观上帝遥唱，万神朝礼，三界侍轩，群妖束首，鬼精自亡，琳琅振响。十方肃清，河海静默，山岳吞烟，万灵振伏。招集群仙，天无氛秽，地无妖尘。冥慧洞清，大量玄玄也。

这是道教关于符字较早的记载，也是道教对符令文字由来的早期解释。符文由天而降，由元始天尊讲授，借由天上的云，转化成了篆体，天皇真人便记录了这些文字。万神朝礼，此云篆之符文，是受万神的朝拜以示天神的权威，群妖束首，鬼精自亡，神气之浩然可使妖精臣服，自然物中，河海山岳皆以静默之态迎之，又可招仙除秽调兵遣将，天神示于凡人而用之，它代表着天神授权于凡人调派诸神的信物，这样的信物具有权力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