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行】/无理手/马捷
作者简介
马捷,凤城人,生于1958年。下过乡,当过兵,做过图书馆馆员,检察官。系中国图书馆学会会员、辽宁省经济法学会理事、凤城市作家协会副主席。曾出版两部散文集、一部书画集,举办过两次书画个展。2018年退休。现为自由撰稿人。
上世纪80年代初,我与P君同在文化系统工作,他在文化馆,我在图书馆,他是作家,我是文学青年。他年龄比我大点,也都20多岁。那时生活挺苦,他住在单位腾出的空房子里,冬天写作时身上得裹上一床棉被,后来于困顿中写出惊世骇俗的作品,成了“腕”级人物。我住在单位腾出的书库里,条件比他还恶劣,冬天睡觉得戴棉帽子,翌日早上,眼睛和胡子挂满一层白霜。如今仍蜗居斗室,没出息个人模狗样。当时生活艰苦,没有能力和财力改变生存状况,但每天心情敞亮,阳光灿烂,除了工作就是玩,由此染上下棋的嗜好。
每日下班之后第一要务就是下棋。那会儿我俩下棋谈不上什么技巧和战略战术,仅牢记一个定式——“金角银边草包肚子”。好像牢记这一定式,就可成为聂卫平或武宫正树似的,常在行棋时先占角,次彻边,再向中腹扩张,结果常各占半壁江山,不分胜败。
P君与我一样,热爱生活,干一行爱一行,如抽烟、喝酒和上网一样。我俩这棋下着下着就上了瘾,一发不可收,结果惹得老婆们不悦甚至赌气翻脸,严重时以离婚相要挟。好在我和P君皆很理智,20多年过去,棋艺没有与时俱进,老婆还都是原配。我常想,依照我俩下棋的劲头,如当初老婆稍加鼓励,指不定就成了“中国流”或“宇宙流”的大师级人物呢。现在看来,依当时的心态和棋风,若真的成了九段高手,狗能笑出个屁来。
记得,我与P君最艰苦卓绝的一役用时一天一宿,下棋十盘,没有吃饭,没有睡觉,几乎达到脱水地步,最终我发慈悲卖个破绽,以他胜出一盘收场。
一个周末早上,我有意找茬,老婆被我气回娘家。P君得到消息欢天喜地捧着棋盒过来,盘腿上炕,恶战拉开序幕。
我俩下棋应归快棋一类。每盘棋用时不多,谁出现“长考”,会遭奚落,所以事先讲好,三战两胜结束。刚开始还有定式,有布局,有模有样地攻防,下错了可以悔棋回手,一派谦谦君子。毕竟围棋讲究气沉心静,来不得急躁上火。可我和P君的脾气皆不属温文尔雅的主儿,下着下着就毛躁了,一不留神,不是他把我的整个角挖掉,就是我把他一条大龙全部吃净;本来棋局已经胜券在握,谁料落下几目恶手,大好棋局毁于一旦。我俩下到十盘后打了个平手。此时已是次日早晨5点钟,整整下了23个小时。尽管疲备之极,仍然像两只好斗的公鸡,分不出胜败,绝不收手!下至二百目后,他棋面大好,喜洋洋地说,他已计算过了,至少胜我五目以上,劝我认输。我大概算了一下,没他说得那么多,且还有诸多官子。尤其是他的边角范围漏洞多多,倘能加补,我也就没机会了。P君偏偏被即将来临的胜利冲昏了头脑,蔑视我的打入,临到我在他的腹地开劫的时候,他才彻底转过神来。此时已是太阳高挂,又到了上班的时间,且还有一泡尿在肚子里憋了整宿,难受得嘴里直流酸水。他终于被激怒了,一生气脸就涨得紫红,说他的腹地铜墙铁壁,根本就不存在做活,说我的打入简直就是死气白咧,是上不了台面的小技,是胡搅蛮缠,是无理取闹,是歪门邪道,是无所不用其极!本来就已经快脱水的脸气得更加扭曲。不枉是作家,能用的词都用了,看样还不解气,又愤愤地说:“你这简直就是无理手!”从这天起,我才知道无理手竟是涉及死活的战术。看他发赌的样子,我心里快活之极!我口是心非地说这盘棋他下得无懈可击,是我无理算他赢。他转怒为喜:“这还差不多。”之后便似一位战胜者一样凯旋去也。
在下棋的历史中,我也有被别人采用无理手折磨的过程,均不得已而为之,偶尔为之,用多用滥了就有点无耻了。好在,说的是棋理,非道也。
刊发于2021年第1期《丹东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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