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纪实 | 水月庵里写春秋(76)

                   76

晚上,学生们正在教室里安静地自修,日光灯透出明亮的光,校园里显得宁静而美好。再过一个星期就是冬至了,现在正是一年中最寒冷的时候。
室外冽风劲吹着,残留在树枝上的枯叶随风翻动,它好像不情愿离开相依相靠的枝条。室内学生们正在专心地看书作业,班主任端坐在讲桌前批改作业。有的学生过一会儿就用嘴呵呵被冻僵了的手指,或者搓搓手掌以取暖;一些学生的手指上已经生了冻疮,有的已经溃烂;也有几个学生在用脚轻轻蹬地,虽然这种行为是被班主任所禁止的,但总有人会在不自觉之间发出蹬脚的声音,这是实实在在的寒窗之苦啊。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人生总要经受一番苦难之后,才会有百花盛开的春天。
突然,停电了,校园里顿时一片漆黑,几乎各个教室里同时发出了一阵阵“哦——哦——”的声音来,整个学校一片哗然,一些学生还跑出教室来高声喧哗,有的跑,有的跳,有的还唱起了歌,似乎他们非常喜欢停电,这也是他们暂时可以得到快乐的时候。
今天是农历十一月十三,月光明亮,在黑的校园和明的月亮对比下,银白色的光,是那么的柔和,虽然冷风侵袭着人们的肤体,但也挡不住学生们内心的喜悦。有几个学生还到老师的房门口探头晃脑的,有的耍着滑稽戏,居然还有人用英语在咒骂一个刚来代课的仰新民老师,其中一人正好被仰老师逮个正着,一群人围在仰老师身边看热闹,仰老师的房门口顿时聚起了一大堆人来,熙熙攘攘的。
“散开,散开,到别处去玩吧。”许小生老师从房内出来说话了。
“好。”许小昂手执电筒,挺着胸,大幅度地摆动着双手,踏着大步向前走去。
“回来!”许小生气恼了,他跑过去抓着小昂的头发拖了回来。
“你这是什么态度?”小生厉声问道。
“你不是叫我走开的吗?我走开了有什么不对?”小昂说。
“我看你的态度不对,太傲慢了,分明是蔑视老师!”小生说。
“我不来读了,我的头被你揪痛了。”小昂哭了,可能是假装的。
“不来读?还巴不得呢!”小生说。
“我不来读,你有本事不要来叫我!”他噘着嘴,做了个咧牙鬼脸。
小生感觉又好气,又好笑,也露出了笑脸。他也管不了这些琐事,就走过去帮着仰老师处理恶骂老师的事情了。
他把骂人的几个学生请到了自己的房里进行批评教育,其他的人才散了去。
一丁班的郭方明,个子小,头也小,但有一双聪慧的眼睛,人很鬼,林老师叫他“小头鬼”。他是洪塘大队郭乙青的儿子,郭乙青也是小个子,但在洪塘大队颇有势力,全公社的人都知道他的名气。学校老师也知道他。我和林老师曾多次到过他家,他讲话的时候,口气很大,也好像读过不少的书,常常引经据典来说是论非。他有一个女儿和一个儿子。林老师和郭乙青非常熟悉,他们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关系,我不清楚,听他们的说话,是一种熟识已久且比较靠近的关系。他把郭方明纳为自己的学生,也与他的父亲有关。
郭方明的读书成绩很好,但上课经常违反纪律,常常挨老师的批评。他有一个非常明显的特点:脑子很灵光,反应敏捷。老师讲新课的时候,他很注意听,一双眼睛盯着老师不放,很是认真,不开小差。一旦老师的新课讲完了,他就坐不牢了,头就东转西转的,开始与同桌讲话,有时还转过头去与后桌的同学讲话;或者玩弄钢笔或铅笔,老师曾多次把他的笔丢教室门外去,他还是不长记性,过后依然故我。由于他个子小,又坐在第一排,就在老师眼皮底下,因此没少吃老师的胡栗爆。
一般来讲读书好的人对书本的保护也比较好,但郭方明是个例外,他的书总是被他涂划得一塌糊涂,每页书上都画有各种各类的图画,小人,花朵、动物等等,还沾满了墨水,书本角卷了起来,有的还撕掉了一块,在我教过的学生中,他算是最有个性的一个。
他还有一个陋习:不肯做作业。不是他做不来,而是他认为不屑做。你叫他做,他也会做。我看他读书真的非常轻松,他从来没有愁眉苦脸的时候,整天吵吵闹闹,灵活得像一只猴子。老师有的时候想拿问题惩罚他,叫他站起来回答,他回答得很好,使老师想惩罚他也找不到机会。只是他在违反纪律的时候,把他捉过来教训教训他。所以很多老师对他的违规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看见当作看不见。
林老师常常叹息说:“这个郭方明真让我头痛!”因为他的学习成绩好,林老师叫他当班长,班长带头吵,这个班级,要是没有一点力量的人当班主任,那还不吵翻天?你把他找来谈话,他一口地检讨,表示要改正,从不执拗。他是地地道道的“当面认错,过后不改”的那种人。想换了他这个班长,又找不出合适的人选。所以林老师这个班主任当得相当吃力。因此林老师经常当着他的面说:“你这个人,像狗一样,教教也教不过来。”这话讲多了,他也无所谓了,有时他还用这种句话用在同学的身上。
下课的时候,许君明胡海军推倒在地上,他就学着林老师的口气,对许君明说:“你这个人,像狗一样,教教也教不过来。”
这时,林老师正好在边上,方明不知他在。林老师听了之后非常气愤,脸色铁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郭方明赶忙低下了头,吐了吐舌头,跑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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