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友人

年龄到了,回忆就多。很想念三位老朋友。他们都去逝了,走了很久,但他们的温暖仍在。这几天,连续飞雪,天气寒凉,他们要在多好,可以一起看着窗外的景色品茶胡侃了,有话就说,无语则罢。

第一位朋友叫王智博,与我同龄。我们二人的藏书,除了专业书籍有所区别,其余惊人的雷同。记得有一次我们聊天,连续侃了八个钟头,中午饭也忘了吃。还有一次,聊得开心,彼此乱开玩笑,说:你我之间谁早死谁好,可以被怀念,被献花。智博说“那我先死吧”,结果一语成谶。智博火化那天,智博姐姐对我说:你了解他,选几本他喜欢的书烧了吧。记得当时,灰蝶纸羽冲天而起,满空飞舞,没有一丁点的声音。那是智博解脱后的欢喜吗?

由于各种原因,智博走后,我虽心情沉痛,但没有给他献过一次花,好在手边有志博的一张照片在,我将照片裱了,四周亲笔画满黄菊白菊,志博在花丛中欣然笑着,再也不会老去。

另一位朋友叫许金池,党校同学,对门而居,不见其人,但闻其声,连续两年这样,没有感情也有感情了。我们经常门门开着,这边喊一声“没茶了”,那屋就会隔着中间走廊,“嗖”地扔过一包茶叶来。某年暑假,我在学校书店勤工俭学,结束时书店问有什么要求,我说工资不要了,给我两套港版《金瓶梅辞话》吧,其中一套我送给了老许。那个时候,对于书生,这是重礼。

老许对我无条件信任,毕业后我们在两地工作,老许把家里的钥匙让我拿上一把,说“万一路过,没地方去呢?”

老许去逝后,我第二天赶了过去,活生生的老许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相片,高高挂在墙上,我不能接受,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

我亲自把老许送进火化炉,然后又亲自接出来,小心翼翼收进骨灰盒。老许搞了个二次土葬,埋在了老家。一片苍茫大地上,遗落一个孤零零的土馒头,老许会感到寂寞吧?

与我投合的第三位朋友叫王东义,身材高大,性情耿介,语言刚直,武艺高强,在部队的时候就是一名技术尖子,因为在报纸上读过我几篇“豆腐块”,觉得我好,我们就成了臭味相投的兄弟。他跟我几次说过,别人不欺负咱,咱也不欺负人家,别人欺负了咱,咱也不能含糊。传说有一个人曾欺骗了他,有伤道义,被他一个耳光劈在脸上,又老鹰抓小鸡一般拎过一条街,扔在地上。东义亲口告我一件事儿,领导找他谈话,话不投机,他站起来一把掌把玻璃连着桌子拍碎了,扬长而去。后来知道相互误会,主动找到领导卖了一箩筐的好话,最后两人成了不分你我的朋友。

安阳许昌一南一北,东义为我常年安置了一个住处,夏有暖气,冬有空调,又扔给我一把钥匙,说:”这样多方便,以后来许昌谁也不用找了,直接来就是。”

东义这样的人不会拐弯,工作和生活中难免得罪不少人,终于被下了黑手,遭人偷袭。东义被发现的时候,人就已经不行了,没留下一句话。多少年后,此案也没有侦破。

东义收藏着许多国画,很爱惜,特别选了几幅送我,我一直珍藏着,为了友谊,为了纪念。

三位朋友走了之后,他们所在的城市我就没了牵念,少了关系,很少光顾了。一年四季,我总幻觉那三座城市一直在下雨,像黑白照片,湿润阴凉,没有停歇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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