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黑来喝酒时间大了,闲人今早起来已经日上三竿了,头还是有些疼。他一边漱洗一边感慨:上了年纪了,夜个才喝了几瓶酒,今早就头昏脑胀的。今黑来说成啥都不喝了。
他收拾零整正准备出门,老娘在身后喊:“屋里有蜇人蜂哩?一天尻子夹了箭了,到处胡窜。”闲人也不恼,有些底气不足地道:“有事哩!”老娘还不饶:“有球正经事哩!咱菜籽还没收哩,叫在地里烂着!一场雨下来,今年不用买菜了,天天焯菜苗!”闲人还是一步不停,嘴里道:“知道了,知道了!就那点菜籽,我一晌就收拾完了。”老太太见说不动儿子,只能作罢,却在闲人临出门的时候叮嘱道:“少喝酒!早些回来。一天没个正经事!”上午九点多不到十点,街上人不多。正是闲人们聚会的好时光。羊肉泡馍馆、胡辣汤摊摊,面皮店……不一而足。没有人绳头,也没有人约合,几个关系好的自然而然就聚在一起了。彼此之间的默契表现得淋漓尽致。
这顿是早饭,也算中饭。闲人们一天两顿饭,晚上一顿酒。在吃饭过程中,几个人就商量去哪儿找谁。光皮说:“好长时间不见老四了,咱不行到河西寻老四走!”亮娃说:“老四到西安打工去了,还没回来哩!”光皮道:“那到南坡寻老五走。”闲人说:“老五最近说是去宁夏了。”光皮已经吃完饭了,正抽着烟,眉头皱着:“哎呀,这一个个怂,都跑出去浪去了!”金刚说:“二峰在哩。”光皮一听二峰更加心烦:“对了对了!二峰在法院帮忙审案哩,都忙成怂了!”金刚说:“今儿没有案子。夜黑来我在二鹏店里见他来,我问明天有时间没有?他问我啥事,我说没啥事,就想在一堆谝哩。他说正好歇一天。”其他几个都吃完了,光皮、闲人、亮娃跟金刚一起去找二峰,半路上闲人心思在屋里的菜籽上,没有参与其他几个人的说笑,光皮看出来他不喜悦:“你咋哩?牙疼哩?还是想媳妇哩?”闲人赶紧掩饰:“没事!没事!想起些事情。”光皮看着闲人,不相信地道:“有啥事跟弟兄们说!弟兄们嘛!”闲人道:“你皮干很!赶紧走,这不是到了!”
二峰果然在家。几个人坐在二峰的沙发上闲扯,二峰兴致很高,把珍藏多年的茶叶都拿出来了。光皮喝了一口:“哎呀!好我的二峰哩!你把改革开放前的茶叶都拿出来了?你没看这还能喝吧?生炉子怕都引不着!”二峰笑说:“你把你嘴夹紧!”二峰见闲人不慎说话,似乎有心思,就问:“闲人你咋哩?咋不言传?”闲人说:“没事,大家谝嘛!”亮娃说:“刚吃饭还好好的,出了店门走到路上就成这球式子了。也不知道谁把丫得罪了。”二峰就问:“出啥事你说,有弟兄们帮忙哩!”闲人这才道:“老五到宁夏去了,屋里只有他三姐给看门哩。前两天打电话说,叫我给帮忙收菜籽哩。我说到后晌南何村看一看。”光皮一听这话就噪了:“哎呀,你个囊性子!早些说咱这阵子都到了!走走!赶紧走!”其他人立即起身就准备出门。
二峰说:“都嫑急。我把镰绳还有帐子都准备好,到村里怕不好借。架子车老五屋里有哩。”众人拿了家伙出门,倒像是一个个衣着光鲜的麦客。走在路上,二峰问闲人:“你屋里菜籽收了没有?”闲人迟疑了一下,道:“我屋里的不耽搁。”二峰道:“那就是没割哩。光皮,先给老五收,下坡给闲人也收了。”光皮走在前面头也不回地道:“有啥说的哩!”到了南何村,五个闲人撅起尻子在老五的菜籽地里忙活,一时三刻就把这一亩二分地的菜籽收拾零整了,架子车拉到老五屋里,三姐说:“我还熬煎看咋给回收哩,你几个就来了!后晌谁都不准走,我给咱烙饼子!”光皮说:“给闲人还没收哩。老婶子一个人在屋里。”三姐听罢,道:“那你们忙,忙完了赶紧来,把婶子叫上。”亮娃说:“三姐,你不管了。我几个在街上吃惯了。”三姐道:“街上饭能有咱屋里的饭好吃!今儿谁都不准跑!”众人拗不过,只要应承了。到了闲人地里,五个人看见老婶子一个人在地里铺帐子,眼泪一下就下来了。二峰狠狠踢了闲人一脚:“早早不言传!尽耽搁功夫!”几个人这才七手八脚地进地干活。金刚硬把老婶子的镰夺了,光皮就指派他:“金刚把咱婶子送到三姐家里帮厨去,送完你赶紧来。”金刚应了一声,搀扶着一脸歉意笑容的老婶子去了南何村。
菜籽收拾完,几个人进了老五的院子,在手压泵跟前洗手洗脸。日头才刚刚移到西墙上。金刚说:“早知道今儿要出力,今早起就应该多泡两个馍。”众人笑金刚能吃,说话间饭香从厨房飘到院里……众人吃饱喝足,起身准备离开。三姐系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一个一个叮咛着。闲人也跟着一起出门,临走前跟三姐说:“姐,一会儿把咱婶子送回去。”三姐道:“你走你的,不要操心了。”闲人妈对着几个的背影说:“少喝酒,早些回。不要跟人打锤。”夕阳下,五个闲人走走停停,就等着夜的来临,因为夜幕降临的时候,正是闲人们喝酒的时候。昨天喝得头昏脑胀、发誓再不喝酒的几个人如今又朝着喝酒的场子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