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杯不待见

世界杯足球赛再精彩,就是有人不待看,我便是其一。有收视调查显示,大学生喜好者为51%,农民最低,为14%,大概我本质上还滞留在诗意的农业社会。张爱玲有名言曰:“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差,总会有个人在爱你。不管你的条件有多好,也总有个人不爱你。”确实如此。
古人以让为贤,今人以争为先。林语堂说出了不为先的社会心态:“这个社会见了少年人的盛气热情,会笑出鼻涕。中国人有一种轻视少年热情的根性,也轻视改革社会的新企图。他们讥笑少年的躁进,讥笑'天下无难事’之自信,所以中国青年老是教导在长者面前缩嘴闭口,不许放肆。”近代以来,风气大变,欲文明其精神,先野蛮其体魄。余自幼忍让,不愿争先,年年举办运动会,从未申报过项目。或许不解其中乐趣,也就提不起观看兴致,打量别人的同时,实则在以同样的状态回望自己。我也试图爱好之,却无济于事,何必叶公好龙,伪随大溜。大众喜好未必所有的人都能接受,鼓掌者中,就有不动声色者。
不是其他爱好挤占了足球的空间,最终是性格不合。“若不遇知音,宁对清风明月、苍松怪石、颠猿老鹤而鼓耳,是为自得其乐也”,宁可闲着,也不苟同,放弃所腾空间,可设立一间酿造寂寞的酒窖。不光足球,其他运动,也不待见,奥运会之类的大型赛事,只看个开幕式而已。那年米兰世界杯开幕式印象深刻,一些时装模特秀场一周,便算开幕了,省人也省钱,简约而内涵,媒介即信息,媒介也想象。
体育精神之所在,并非让人变得深奥,而是恢复人的天真。每个成人内心都住着一个孩子,男人本质上都是孩子,看别人不顺眼,是自己修养不够,所以我理解有人为此熬夜观赛,有人为此欢呼雀跃。
世间本无事,庸人自扰之。平淡的日子,一如平坦的道路,需要转折起伏,才能找到风景的角度,为此黄历上设立了年节,而不同的节令,赋予不同的内涵。赛事也如此,三年一润,四年一赛,循环往复,不知所终。多数时日,运动场内没有狂响,静得门堪罗雀。
胜者,一夜之间名满天下,赛事一过,便也淡忘殆尽。游戏英雄也算英雄,毕竟只是娱乐明星。既是游戏,何必认真,乃至拔升到为国争光的高度。倒是赛场上的阳光少年,凭借身体的本元,角逐驰骋,长发随奔跑飘逸,万人欢呼只为一个精准,运动的瞬间,存在享有了生命力。球场远比职场公平,一样的场地且互换位置,一样的人数且可攻可防,全凭实力与运气。体育与社会的现实大相径庭,故青年人在此引起共鸣,中年人在此回顾从前。世界远未简单到只有输赢,一场球赛毕竟只有90分钟,所有精彩,皆暂且的风光。
莫泊桑曾强烈反对艾菲尔铁塔,认为其极为丑陋,且破坏了巴黎的天际线。但他每天都到铁塔上的咖啡厅去喝茶。有人指其言行不一:“你不是说它丑吗?”对曰:“因为只有在铁塔上我才看不到它。”不好体育者,也不得不站在体育的角度谈体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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