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嚼越有味

有些句子，真的是越嚼越有味，比如《百年孤独》中的开头：

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奥雷里亚诺·布恩迪亚上校将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见识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

初读这句话，会有一种时间上的混乱，我们感觉进入了时间的迷雾，我们希望确定到底是什么时候：现在的时间？过去的时间？未来的时间？

这一句中，能够感知的时间很多：多年以后、回想、父亲带他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一部小说的开头就出现“多年以后”，不能不让人感觉到，作者要讲述的是未来时间中发生的事情。“回想”，预示着过去的时间。“将会”又把它拉扯回未来。“带他见识冰块的那个下午”，或许又正在发生着。这样的开头，有些不解；这样的不解显得更加迷人。

说实话，看完《百年孤独》这本书后，我为文中那个家族重复来重复去的名字头疼，被搅过来搅过去的事情迷失得分不清现实和魔幻。好在后来，我了解到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一大批拉美作家成为世界文坛的主力。《百年孤独》的作者，哥伦比亚的马尔克斯获得了1982年的诺贝尔奖。当时的拉美文学还有一个称呼叫魔幻现实主义。我便放下了那种负罪感——我为自己看不懂这些文学作品，而心生愧疚。但是，这本书开头却不断在我脑海中浮现。

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我把家里彻底打扫干净之后，坐下来，准备写下一堆文字的时候，眼前就会浮现：多年以后，面对这镜子，我就会回想起坐在桌前挤不出一个字的下午。当这样的想法出来之后，这生活好像变得更有层次了。如果仅仅是“回想”，便会觉得那就是过去了。你感激过去的所作所为也好，你埋怨自己虚度光阴也好，那段时间反正就是过去了。但是，如果你想到，多年以后，面对同样的情境，能想到现在的情境，便没有了停下的理由。说起来有些饶舌，其实，直白一些就是让未来的自己来审视评判现在的自己。归根结底，也是一种看得见，摸不着的感觉而已。

继续回到那马尔克斯写下的那句话，就会发现差别是巨大的。我仿佛找到了些许感觉，但是那句话中除了时间，还有空间上的层次。“面对行刑队”“父亲带他见识冰块”这样两件互不相关联的事情，同时出现，一件是现实的，一件是记忆中的。而这现实的，也未必是现实的，因为是“多年以后，面对行刑队时”，很有意味。那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这个家族的命运，自己以后的命运，已经有了某种预感？怎奈才疏学浅，面对后面宏大的篇幅，不能从这个角度来窥视这个开头的精妙。

一句很有嚼头的话，在心中越嚼越有味，被解构出来，却总是觉得言不达意。略显遗憾！多年以后，面对《百年孤独》，小段同学将会回想起那个街道上很是喧嚣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