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的典故——胡姬当垆
盛唐时的长安,酒肆林立,酒市繁荣,酒风张扬,酒徒狂放。
“桑拓影斜春社散,家家扶得醉人归。”王驾这首诗,绝妙地描述了当时酩酊酬佳节的盛况。
长安是个国际化大都市,踏着丝绸之路,外商来投资,洋人来开店。中国人讲吃好喝,西域又盛产葡萄,家家善酿,饮食业,酒店业,正是他们看好的市场。有一道亮丽的风景线,在这些酒馆出门掌店当垆卖酒的,都是西域来的洋妞,叫“萨吉”,卷发碧眼,高鼻美眉,婀娜曼妙,长裙披帛。
那时的汉人牛得很,认为自己是世界的中心,周围的国家都来朝拜进贡,寻求庇护。安,石,康,米等小国的人,争相移民到大唐。唐人不管外国人叫洋人,那有点自卑,而是叫他们“胡人”。外国人说话叫“胡说”,外国人做事叫“胡来”,外国人娱乐叫“胡闹”,还有什麽“胡思乱想”、“胡搅蛮缠//“胡作非为”、“胡吃海塞”,都有轻蔑的味道。
这些胡人开的酒馆,主要在西市和春明门到曲江一带,正是西去丝路的起点。方圆几十亩内,酒肆遍布,酒旗飘扬,酒香弥漫,“风来隔壁三家醉,雨过开颜十里香”。那时没有酒吧的名字,而叫“酒家胡”。开店的胡女,叫胡姬,所以它们的酒店也叫“胡姬酒肆”。
长安,漂泊着胡姬的脚步,流动着胡姬的血液,飘散着胡姬的酒香,充斥着胡姬的歌舞。
中国的古代,除了一个卓文君当垆卖酒以外,妇女一般不干这种出头露面的营生。胡人却开放的多,没那麽多讲究。这些胡姬,有人说是外商的家眷,有人说是贩卖来的女奴,年轻貌美,天生丽质,明艳照人,能歌善舞,充满异国风情。“琴奏龙门之绿桐,玉壶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与君饮,看朱成碧颜始红,胡姬貌如花,当垆笑春风。笑春风,舞罗衣,君今不醉将安归?”写这首诗的不是别人,而是大诗人李白。
胡姬酒肆里的酒大都是从西域传入的名酒,象高昌的“葡萄酒”,波斯的“三勒浆”、“龙膏酒”等。这些葡萄美酒,内陆极为罕见。“顾客一位两位都请坐,美酒三两五两尽情喝”。美女加美酒,又服务周到,笑脸相迎,笑脸相送,自然招引不少顾客。“胡姬招素手,延客醉金樽。”这样的诱惑,人们哪能不趋之若鹜?富商豪贾,争相留连驻足;文人墨客,都来豪饮吟咏。
风流倜傥的李白就是一个三天两头往胡姬酒肆里钻的人。有人说李白本人就是胡人的后代,他的童年就是在边疆度过的,他和胡人一样,到处漂泊,嗜酒如命。“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马踏尽游何处?笑入胡姬酒肆中。” 李白有一个朋友王历阳,不大好酒的,李白还专门写诗《嘲王历阳不肯饮酒》,可是两人常一起去胡姬酒肆,“细雨春风花落时,挥鞭直就胡姬饮。”还是“双歌二胡姬,更奏远清朝。举酒挑朔雪,从君不相饶。”也就是说,有胡姬一对一的陪酒。
要是现在,那些无孔不入见缝就钻的小报记者早就盯上去了,非整出点花边新闻不可。可是史上没有任何李白嫖妓泡妞的记载,甚至杜甫写诗说李白“长安市上酒家眠”,都睡在那了,夜不归宿了,也没有人再对此借题发挥,大肆炒作,而李白自己,也不藏着掖着,而是大大方方地写他在胡姬酒肆喝酒的诗,共有八首。可见,谁要是进一步想象这里有什麽别的服务,恐怕都是扑风捉影了。
泡在美酒里,身在美女边,就是块朽木,也能榨出点灵感的汁来,何况李白这样的大文豪呢。他一手高举酒杯,一手紧牵胡姬,美酒的醇香,胡姬的可爱,都一股脑灌进他的千古愁肠,又化成了千古诗篇,包含着癫狂和浪漫,寂寞和孤独,豪放和粗旷,情痴和呼号,梦幻和酣畅。西域的酒酿,胡姬的妖娆,造就了李白。
胡姬酒肆,也借诗人文豪的光,到了盛唐,能植根于人文民情的泥土之中,为文人雅士所接受,与民间大众相融合,成为唐代文化的一部分。
盛唐以后,中原不再开放,西域走向荒漠,胡人逐渐同化,胡姬流落南洋,李白在世时的盛况不见了。到后来,竟然出现孙二娘那样的黑酒店,当垆的妇人,“眉横杀气,眼露凶光”,人肉馒头,能吃出几根毛,喝了她们的酒,不用说出诗了,让人汗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