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 土 || 崖顶的花

一

生长在崖顶

脚下都是坚硬的岩石

没一丁点儿泥土

根

往哪里扎

往自己的梦里

生命世界多么奇特

撒落在最贫瘠地带的种子

也都有梦啊

感动于你的这一选择

巨大的岩石

裂开了一条缝隙

二

从拱出嫩芽

到伸出叶片

从孕育花蕾

到绽开花瓣

乖戾怪谲的风霜雨雪

惊雷烈闪

曾一次次地袭扰你

击打你、蹂躏你

甚至无端地劈斩你

无人知晓

你是如何咬紧牙关

逾越一重重危难与重挫

趔趔趄趄却又昂首挺胸地

蹚过岁月的河流

每天清晨

伴随旭日涌溢的满天红霞

都是你咬紧牙关时

咬出的血吗

你没有说

你一直都没有说

三

独领风骚于

众人没有注意

也根本想不到去注意的高处

你的内心

轰鸣着多少孤独

只有苍鹰能与你为伍

只有从高远处

传来的歌声

能与你的呼吸共振

但是

你每天于风中旖旎摇曳

送给大千世界的

总是洁白

或无限多彩的昭告与揭示

原来你的孤独

正是你的风情万种

四

你充满魔力

虽然万千生灵看不到

你的独美

但云雾看到了

可云雾又无不是

绝情客

他们在一次次朝你聚拢之后

又一次次四散而去

面对诸如此类的

戏耍乃至屈辱

你就没有淌下悲伤的泪吗

有啊

但你的泪全都滴在心里

成为自己的滋养

或许因此吧

你每天展现给世界的

永远是神秘、温情而绚烂的

微笑

五

在巨大的实在

与巨大的虚空中

天空曾一次次掉下来

你虽然细弱

且一直伤痕累累

但在高山挺起身躯之前

你率先伸出了手臂

托举，托举，再托举

撑住，撑住，再撑住

你沧桑的腰

终于弯了

但在没有承诺的承诺中

你闪动着焦糊味儿的眼神里

没有丝毫哀怨

神州安然之后

作为对你独特的奖励

天空让彩虹每次悬挂时

都造型为

你腰弯的形状

六

相较于崖底的花

你每天

最早拥抱火红的日出

最先体察到春夏秋冬的变换

且只要抬眼

就赏尽了天涯盛景

关于世事风云

关于生命的真谛

你经感悟

面向崖底递出了多少

婀娜多姿、内涵丰富的

象征，或隐喻

但是

崖底的那些花呀

一直都在以看似千姿万类

实则完全相同的

纷纷纭纭、嗡嗡嘤嘤

喷涌着虚妄的箴言

造就着世俗的壮阔

它们之中

很少有昂首仰望者

有的即便偶尔抬头看到你

并对你露出艳羡的神色

但对你的传递

也是根本没有听懂

似乎

它们也都不想去听懂

七

你也是凡夫俗身

当严冬袭来

你花凋、枝枯、叶残

整个身躯也渐渐地

萎断了

从自身考量

你当然觉得来此一世

足矣

但你总是不想

让为天下苍生计谋的心裁

有负于天下苍生

所以，你在生前就时时刻刻

以最大的努力

把根扎深，再扎深

直到耗尽最后一滴血

直到骨粉筋碎为

一曲

寂然而无踪的葬歌

来年春天

你轰然复活

于是，这个争奇斗艳

但已经很难闻到花香的世界

仍然有一种

神魂的高迈与辽阔

隐隐现现

（图片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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