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不掉的萝卜缨

民谚说:冬吃萝卜胜人参,看到菜市场肥硕丰腴的大胖萝卜,这不由得联想到几十年前的日子,那把萝卜缨当美食的岁月。

早在四十多年前,我们的父辈农民自己种的萝卜,经过三伏天汗流浃背的种植、定苗、除草、施肥、培土、浇水,眼见那一个个萝卜青翠的秧儿下一天天变粗的尤物,我们饿肚子的小伙伴们的那个馋呀,可生产队就是不准我们“偷”着吃,因为那是给公社种的“任务”萝卜。

当年的农民们,不仅粮食:麦子、玉米要交给国家;还要种棉花、萝卜都交给国家;每家每户还都有交鸡蛋、猪的任务,对于按时、按标准完成国家分配的任务,父辈们都是宁肯自己勒紧裤腰带,都必须完成,因为那是光荣的“任务”。

盼望着,盼望着,生产队收了玉米、种了麦子,每次从萝卜地旁经过,看到那露出地面叫做“绊倒贼”的粗大萝卜,咽几口唾沫是我们每个人共同的举动。

终于,在一个清晨,白花花的一层霜笼罩着大地,社员们扛着镢头、提着担笼、抬着筐子,口里吐着一长串白色的雾气,朝萝卜地进发。这是去收(挖)萝卜的队伍。

看着那胖乎乎粗大的萝卜,真有一种用锄头挖破、然后“咔嚓、咔嚓”啃一饱的冲动,可生产队长愣是不准我们那样恣意所为,完成公社下达的萝卜任务,那是最光荣的!

脑海里还浮想联翩,前几天晚上看电影回来,我们几个玩伴们偷偷拔的萝卜,那冰凉、冰凉的脆生生感觉,几个人美美地啃了一饱,饱嗝溢出那股萝卜臭的味道;那微辣过后甜丝丝的萝卜汁太值得回味了。但今天夹杂在社员们中间的我们,谁也不敢冒天下大不韪地再偷吃萝卜。

筋疲力尽的大家,看着一担笼、一担笼萝卜运到了碾麦场,再被切掉萝卜缨,那一大堆上半部浅绿色下半部白色,跟胳膊、腿般粗的萝卜,是那样的耀眼。

——菜市场洗得干干净净的萝卜

也曾幻想着给咱家分几担笼萝卜,然后像那天晚上看电影回来的一样,用指甲抠开萝卜皮,学着哥哥用他那结实的大拇指塞到皮里轻轻的一转一转的,揭掉萝卜皮给每个人匀到的那一小段萝卜,还没有吃过瘾就完了的遗憾一样,分给自家那就心满意足地饱吃一顿。

可队长一声令下,这萝卜全部是交给公社,我们队的大萝卜是得到公社书记表扬的,这一大堆萝卜缨么,他歇了一口气缓缓地说,按人口分给每家每户。

队长洪亮的命令成了我们希望破灭的诅咒一般,丰收了堆得如同生产队巨大“粪堆”一样的萝卜,却没有我们自己吃的,我们自己出力流汗几个月,种了一料的萝卜却没有萝卜吃,而公社不需要的萝卜缨,才是我们实实在在的收获。

拉回家的三担笼萝卜缨,母亲把它们洗干净,用水煮了切成小段,调点辣子面、盐、倒点醋,每人一碗的让大家吃。

靠近萝卜的萝卜缨吃起来脆脆的,蛮有噘头咯吱咯吱的声音,也不是多么难吃,而萝卜缨的稍部,感觉满是扎口的刺激,不想吃但不争气肚子的肚子咕咕叫着,硬着头皮咽下的萝卜缨,到了肚子里,跟萝卜吃多了的感觉一样的难受,那种不能用语言表达的苦楚,乡亲们称作肚子“痨”得很,生产队时期因为吃了萝卜缨、萝卜,肚子痨得很的痛苦,那真真是一段刻骨铭心的难忘记忆。

好几天也没有吃完的萝卜缨开始变黄了,邻居们就把它们用水煮了,再挂在晾晒衣服的铁丝上,沥干水分保存起来。

准备保存起来的萝卜缨,一下子就退出我们的饭碗,又开始饿肚子的我们,就偷偷地揪下来挂在铁丝上的半干萝卜缨,塞进书包里可不敢在家吃的,大人看见会斥责的,去学校的途中,玩伴们嘴里都嚼着萝卜缨。

嚼着嚼着,大家发现那萝卜缨上带着的一点点萝卜头,柔柔的特有嚼头,而且比萝卜缨更有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回到家就专瞄着有厚厚萝卜头的萝卜缨,再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揪下来,这可是非常好吃的美味啊。

时序更迭,日月变迁,萝卜还是那个萝卜,萝卜缨却失去了曾经充饥的功能,寻访咸阳市的各个菜市场,再没有找到刀切的萝卜,所见都是清一色被揪秃的萝卜,好想再嚼一会那半干的带一点萝卜头的萝卜缨,体味一下那种香喷喷的回味,可菜市场没有卖的。

说来也怪,每天吃着频繁变换花样的饭菜,却老是回味曾经的苦涩,毕竟那是一种纯天然没有任何添加剂的食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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