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地里烧红芋吃的滋味,你还记得吗?(上)

  烧红芋(上)

  

  2014年金秋时节的某天,我在完成本职工作之余,习惯性地上网浏览,然后一个帖子吸引了我:“周末去燕营地挖红薯!”读完帖子,我毫不犹豫地跟帖报了名。

  

  燕营地在界首市代桥镇,这次活动是阜阳热线论坛和燕营地的代言人:网友“燕营地”联合搞的。10月12日那天我搭乘朋友清影书社的车去了燕营地,下车之后,按照组织者的要求分了组,预备开展轰轰烈烈的劳动大竞赛。我和女儿婉慧、朋友戴兵分做一组,摩拳擦掌想大干一番!无奈事有不巧,“燕营地”准备的工具不够多,我们这一组居然没有分到。失望归失望,拿起照相机观摩大家挖红薯的姿态还是很有趣味的。

  

  燕营地的经营者在这儿租用了几十亩地种红薯,放眼望去,一片油绿,非常养眼。界首本地土话,把红薯从地里挖出来叫做“出红芋”。劳动者们先掠开地面的红芋秧子,然后用抓钩和铁铲把红芋挖出来,看着那大大小小的块茎渐渐累积成小山,那份丰收的喜悦真是令人很有快感的。我们界首地处平原,素有种植红芋(红薯)的传统,“红芋稀饭红芋馍,离了红芋不能活!”是本地耳熟能详的俗语。

  

  随着一声号令,竞赛结束了,组织者们将每一组的劳动成果过了秤,评出了前三名,奖励的也是土鸡、红芋细粉、馓子之类的特产。按照计划,下一个环节就是要自助烤红芋了。但同行的网友中有人建议取消这项活动,因为当时正是秸秆禁烧时期,为了确保环境清洁,界首市这一块一直抓得也很紧,倘若集体露天烤红薯所产生的大片烟雾被卫星监测到了,那向上级解释起来却很麻烦。组织者从善如流,取消了这个环节,直接组织大家去吃“燕营地”预备的农家婚宴大餐。

  

  跟随大家行走在田间土路上,我微感失望。

  

  我小时候的生活,一半在城市,一半在农村。父母在城里揽工做活,周日和寒暑假就把我送到城郊的夏庄姥姥家。幼小的我帮不了什么大忙,最多也就是捡拾树叶喂喂羊,写完了作业,村里村外乱跑。舅舅家有一个跟我同年同月同日生的孩子,小名红旗,也是我在夏庄最好的玩伴。红旗聪明伶俐,可就是贪玩不爱读书,上树下塘挖爬蚱,乡村孩子的玩意儿他全通,在夏庄我就是他的跟班。

  

  夏庄南面就是颍河,大人们出于安全的考虑,百般叮嘱我不能去河边玩,这条规矩我记得死死的,所以在跟着红旗乱跑的时候,我是不会去河边玩水的,村边的坑塘附近也不去。又宽又高的颍河河堤是从两边挖坑取土建成的,在我的记忆中,河堤北坡下,那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春夏之际,这里一片碧绿之中,有各色野花点缀其间,非常好看;秋天到来,可以摘野果逮蟋蟀扑蚂蚱,乐趣无穷。这里是村子边缘,不到饭时,大人不喊,偶尔路过这里去河边的村民,见了我们这些孩子也只是微微一笑而已。

  

  又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在舅舅家写完了作业,就独自跑来北坡,想摘几个马泡玩,这是一种野果子,样子活脱脱是迷你版的西瓜,初中时听了生物课,我一直认为西瓜就是这个东西经过多少年培育出来的。成熟的马泡在手里轻轻揉,会越揉越软,散发出淡淡的香气,好闻但不好吃。到了地方,看见红旗和妹妹艳秋也在。艳秋妹妹在摘野花给自己编花环,红旗在全神贯注地逮蚂蚱,他身边的地上插着一个细竹枝,上面已经穿了十几个蚂蚱。看我跑到他身边,红旗也就停住了手,跟我笑嘻嘻地打个招呼。

  

  “艳秋饿了,想吃红芋,”红旗说,“你要是也想吃,我就去多弄几个,一块烧。”

  

  听他这么一说,写了一下午的字,我忽然有些饿了。红旗看我也想吃,就从身边一个半大布袋里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匆忙向东去了,过不多时,捧了六个拳头般粗细的红芋跑回来。于是他安排我和艳秋取拾一些枯枝干叶,自己拿了手中的那个东西,在坑北沿寻找合适的地方,预备开挖。这是秋天嘛,我很快就拾了一大把枯枝回来,放在红旗跟前。我注意到红旗手里拿的是一个牛扇骨,这东西我见过,又叫“呱嗒板”,是街面上要饭的乞丐必备工具,两个一对栓在一起。要饭的走街串巷,呱嗒呱嗒有节奏地敲碰出简单的调子,嘴里唱着“这老板,你手巧,房子大来生意好,金银满屋少不了”之类的吉祥词儿,向商户们讨要钱物饭食。

  

  不过,这会儿,在红旗手里,呱嗒板是当做小铲子用的。他很细心地在黄土坑壁上挖出了下大上小、一个葫芦状的壁洞。壁洞深约一揸半,下边大的那个洞呈方形横竖约有一拃半,上面的洞小了点,两个洞之间有两三指的厚度,中间开了口子。壁洞挖好后,红旗把呱嗒板扔在一边,将我和艳秋收集的干叶枯枝放进去一部分,然后放了三个红芋在上一层,从兜里摸出一盒火柴,“嚓”地一声,举着火柴杆伸进壁洞,点燃了干叶。

  

  虽然是刻意收集的干叶子,但终究还是有些叶子是半干不干的,伴随着火苗升起,有烟气飘了出来。红旗从那一把树枝中选了两根粗细均匀、长短一般的,犹如在使用一双大号版的筷子,或随手翻动那三个红芋,或轻轻挑动下方燃烧的叶子。看火苗减弱时候,红旗便鼓起腮帮子呼呼吹气,因为烧红芋吃是临时的想法,红旗也没来得及准备竹筒作吹火的工具,就只有用嘴吹了。这个也是有讲究的,吹火的力度不能太大也不能太小,太小不起作用,太大的话很容易反呛一脸烟灰,容易迷眼。若是火苗过于旺盛了,他就再夹起一些枯叶压在上面。

  

  我和艳秋站在一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红旗的举动,似乎是等了很久,有一种熟悉的味道从那个壁洞里飘了出来。与母亲和姥姥从稀饭碗里捞出来的红芋的香味类似,却又多了一些略显刺鼻的糊味,在空荡荡的野地里,又临近傍晚,这种奇怪的味道飘出来,有种特别刺激的感觉。

题图为网友“燕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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