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场人家（三）

串场人家（三）

 

作  者：乔 永 星

图  片：选自网络

河中洗澡，田里摘瓜，捋槐树花，打桑树枣，伴随我度过了童年时光。有天真的欢娱，童年的乐趣。也有饥饿的煎熬，寒冬的严酷，以及上学放学奔波之苦。

令我终生难忘的，还是沤田走冻，木槌打鱼。凛冽的寒风中，不顾天寒地冻，冰雪盖地。早早起来，虽冻得发抖，可怜身上衣正单。仍毛窝子一套，腰中草绳一系，缩着头，夹着槌，所谓槌，就是柄稍长些的木榔头。跟着大人，在冰结如玻的沤田上奔寻。人在冰上行，冰随足裂，嘎吱有声。看似不堪承受人体之重，实质尽管驰行无碍。老人言，响冻不破，破冻不响。青而纯的冰块，往往反而坚固。况且沤田水深有限，即使陷入田中亦无大碍，冰下的鱼儿，听到冰裂之声，四处乱窜，一清二楚。待其稍停，举手中木槌，往往一举成功，鱼被击昏，拨冰而唾手可得。一个上午，十斤八斤鱼是十拿九稳的。虽天寒地冻，身上却热气蒸腾。寒冷早被驱得干干净净。

有了冻上打鱼的实践，我们上学也是如此，有路不走，沤田上抄直斜奔，斜背书包，手执铁环，行走如飞，一时之快。进得教室，由浑身大汗，变得浑身发抖。不怕冬雪，只怕冬雨。一次放学回家，瓢泼大雨，路滑桥陡。到了横跨大河的电灌槽子上，因上面横档间隔过大，且又泥泞险滑。反正身上全身湿透，索性躬腰涉水穿过水槽。落汤鸡到家，无衣换身，仅用火烤取暖烘干身上衣服。

记得小时候，漫天大雪，大地皆白。白茫茫的一片，银妆素裹。分不清哪是路，哪是河，哪是田，仅依远方挺立的大树，辨别方向。雪的世界，搅得周天寒彻。乐了不怕天寒地冻的小孩子，苦了无处觅食的麻雀儿。于是，我们打起了主意，扫一处雪，搭一处支架，洒上点稻谷，不一会，嗷嗷待哺的麻雀陆续飞来。趁麻雀吃食之际，细绳一拉，斜撑一倒，麻雀无一幸免。正中了古人之言，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雪地里，也是捉野兔的绝佳时机。据说兔子在雪地里方向不辨。乱奔乱窜。一有风吹草动，便狼奔豕突，撞树而亡。这时便可循声而去，拎起个四五斤重的兔子回家，少不了一顿美餐。雪地里玩够了，带着战利品回家，又围着火垄（音）子转了起来。

每到冬天，家家都有一瓷盆，下面摆些大糠、稻麦野子之物，锅膛内取些余烬，便成了烘手烘脚取暖的火垄子，只要经常翻翻弄弄，火不会熄。我们就用它来炸花花。所谓炸花花，就是用柴做筷子，放些黄豆、蚕豆、玉米等，用筷子翻动，待其炸开，烧熟，随时放进嘴里。有时一炸就是半天。炸完了，看看太阳偏西，照在雪地上，睁不开眼，只好在大人的催促下，上窝篮子睡觉。我们乡里的土话，冬天称上床睡觉为上窝篮子。

太阳未落而睡觉，一是为了省油。一般人家买不起洋油，只能靠厚脸到打水机船上，向师傅说好话，要那么一点，用墨水瓶子做灯。灯一点，黑烟直窜，时间稍长，第二天起床，鼻孔是黑的，吐的痰也是黑的，但为了省钱，为了照明，尽管早上咯黑痰，还是离不开柴油，天冷，柴油捻子极易结瘢，得经常用剪刀修剪，否则，不一会，就熄了。

那家有喜事，必用灯，向有罩子灯的人家借。罩子灯要用洋油，那油雪白雪白的，就是现在的煤油。煤油起初三角四分一斤，后调整到四角六一斤。一般人家，只要舍得用，一月要二斤。是笔不小的开支，大多数人家用不起。结婚办喜事，必得用它，一是亮堂，二是洋气，三是防风。再困难的人家，有人结婚，是非用不可的。用完了，物归原主，主家必带几块水果糖，以示酬谢。

结婚，是一生中大事，谁家都要办得风光热闹些。因为太穷。所以结婚用品可以向人家借，有的需借好几家。从房内东西说起，床上的席子，蚊帐，箱子等都可以借。待满月后再还人家。吃饭的桌凳，更是借的很多，很少人家桌凳是齐全的。为了办酒开席，单灶头的人家，还要临时露天砌个锅墩子，辅助烧菜。酒席开席，都用方桌，长凳，一桌八客。说是八大碗，实质碗不大，且半汤半水，往往菜一上桌，便风卷残云，连汤也喝得一点不剩。亲戚家出人情，一般都带小孩，目的，就是让饥饿的宝宝，也辣辣馋。但带上宝宝，与不带宝宝的客人相比较，肯定是不能兼顾，而注定吃亏的。只有肉元，历来有规矩，一桌二十四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每客三个，可由自己支配。一般大人都省给宝宝吃，有时还得留上一个，两个，给家里的宝宝。因为家里的宝宝在眼睁睁地盼着。大人不能言而无信，带去的宝宝，已经优先了，也只好听从大人的安排。况且，那省下的肉元，也不会落入宝宝手，总是大人放进口袋，带回家。

（未完待续）

【作者简介】乔永星，1949年出生在上海，10岁随母亲下放回到盐城新兴公社。在农村生活二十余年后，随知青妻子返城。喜欢写些散文，小说之类，大多是农村生活题材。已完成《串场河畔》、《串场故事》两部系列小说和《学书》中篇小说以及几十篇短篇小说。累计近七十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