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辞典》第五百六十七首《雉带箭》(韩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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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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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一~~赏析四】
雉带箭
【中唐·韩愈·七言古诗】
原头火烧静兀兀,野雉畏鹰出复没。
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
地形渐窄观者多,雉惊弓满劲箭加。
冲人决起百余尺,红翎白镞随倾斜。
将军仰笑军吏贺,五色离披马前堕。
拼音版
[作品介绍]
[注释]
[译文]
[作者介绍]
壹/
此诗作于徐州。原题下有注:“此愈佐张仆射于徐从猎而作也。”唐德宗贞元十五年(799年),韩愈在徐州武宁军节度使张建封幕中。是年秋,被辟为节度推官。此诗写他随从张建封射猎的情景。
文学赏析
名家评论
韩愈进士及第后,因请托无门,奔走多年仍无官职,于贞元十五年(799)才投到设在徐州的武宁军节度使张建封幕府为幕佐。《雉带箭》这首七言古诗即写于此时,记叙张建封的射猎活动,是韩愈的早期作品。
古代围猎时,常把猎场的野草烧着,以驱赶躲藏在草丛中的鸟兽,此时,猎者屏息静候,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火场。这第一句即写野火熊熊,四周寂静的场面,并未觉得有什么特别之处。朱彝尊说:“只起一句,境已好”。原来这第一句准确地叙述出只有打猎才有的特定环境气氛,因此,它不是平平之笔。钟惺曰:“此处乃着一静字,妙甚。”又提示我们从更深的层次去想象:射猎是紧张而激烈的活动,从这么“静”的场面开头,与全诗的节奏、气氛多么不协调。然而这不协调正是韩诗所追求的奇诡。诗的首句虽然用了诗文中最为常见的叙述起头的写法,但从全诗来看,这里却是古文的所谓起笔势,亦即直中有曲。
在荒火的威胁下,野雉纷纷飞出,可是一见到猎鹰,又赶紧躲藏起来,“出复没”三字写尽野雉的惊惧神态。此刻,应是射猎者逞威显能的最佳时机,一个动人的射猎场面就要出现在读者面前。然而,却大出人们的意料,诗人有意地按捺下来,作了一个蓄势:“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韩愈没有遵循一泻无余的常规写法,他不急于写射猎,而是让读者仔细端详射猎者——张建封勒马不前,盘旋不进,弯弓待发的自若神态。前人对此备极称赞:“二句无限神情,无限顿挫”、“二句写射之妙处,全在未射时,是能于空处得神。即古今作诗文之妙,亦只在空处著笔……”。或“顿挫”,或“空处得神”,目的全在于写人。这两句,把将军不发则已,一发必中的无比自信的神情表现得淋漓尽致。那么将军何时才肯把箭射出呢?要到“地形渐窄观者多”时,即把野雉追逼到极险窄之处,随从者聚拢得最多时,才拉满弓,射劲箭。“加”就是射。在这种情势下,“惊雉”的命运当不言而喻。
将军射猎的结果,即末四句所写。“冲人决起百余尺,红翎白镞随倾斜。”野雉中箭,本该随之落地,可是看到人群,它又决地而起,向上直飞“百余尺”。然而这毕竟是垂死挣扎,又见它带着露出体外的红色箭杆与白色箭头,在空中翻滚歪斜,眼看就要坠地。这实在是扣人心弦的精采描写,至此才应了题目:雉带箭——雉中箭。最后两句,以将军的得意、众人的恭贺、色彩斑烂但羽毛已杂乱的野雉终于坠落在将军的马前而告结束。结尾不精彩,既平淡又直露,韩诗的七古多如此,即前人所谓“多不精警”,因他“用笔过于刚健”。是否就是这个原因,尚可商讨。不过,七言收煞,历来都视为难题,也是事实。
七言古诗,盛唐以后,大致沿着两条道路发展,一是清丽而近骈,一是雄直而攀古。韩愈的七古走的是后一条路:气势盘空生硬,浑灏流转。即以本首而言,既有七古的一般特征:词明意尽,又具有韩愈七古的独特个性:“文从字顺”,自然雄厚博大,超然而起,章法奇崛。
韩愈早年曾在几个节度使手下当属官。这首诗就是他在徐州节度使张建封手下任观察推官时,为赞扬张的高超射艺而作的。诗作记叙了张射猎野雉的全过程。亦即将军与野雉之间斗智斗巧的全过程。经火后的原头“静兀兀”,突出了野雉的狡诈沉着。突然目标一闪而出,瞥见猎鹰后又迅速隐伏起来,可见它的机警敏捷。这不是一个容易对付的对手。将军却异常沉着稳健,虽“盘马弯弓”,屏息凝神、却并不轻易射出箭去。“惜”者,珍惜,慎重也。野雉终因难以隐身(“地形渐窄”)和惊于人声(“观者多”),猛然从人群之中冲飞上天,疾如流星。早已引弓待发的将军,捕捉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撤手放箭,在百余尺的高空,箭到雉翻,堕落马前。在众下属的赞叹声中,将军仰面朝天,开怀大笑。这是一幅何等鲜明、生动的射猎场面!将军终于用他的高超技艺令众人叹服,诗人却以此诗给了读者以极大的艺术享受和哲理启示。
知己知彼,方能稳操胜券。将军有丰富的狩猎经验,对野雉的特性了如指掌,所以,他不因火烧后的“静兀兀”而放弃搜寻猎物,也不在野雉'出复没’之时,轻易放箭。一直待到野雉惊慌失措,高飞上天,目标完全暴露无遗之时,才一射而中,所以最后“五色离披马前堕”是必然的结局。可见,经验是取胜的先决条件。为人处世,阅历的深浅,经验的多寡,实在是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因素。
冷静沉着,方能抓准战机,一击而中。在众人围观之下,将军欲“以巧伏人”,产生当众露一手的心理,是毫不奇怪的。但若把持不住自己。急于求成,反会功败垂成,让人暗中耻笑。这点分寸感,将军把握得很好。自己的弓力有多大,他也十分清楚。所以,野雉“出复没”时,目标一现即隐,没有把握不放箭;野雉“决人冲起”时,不能让它飞得太高太远,在“百余尺”这个自己有把握百发百中的高度内,抓住时机,一发中的,为自己赢来声誉,就是意料之中的事了。事物总是在发展变化之中的,矛盾的解决总有一个最好的契机,善于抓住这个契机,再加上其他的必要条件,问题往往就迎刃而解了。
技艺高妙,方能稳获战果。射技讲究静如松,动如虎,在臂力、眼力和定力中,最难的是定力,即拉弓如满月却引而不发,不躁不烦,心平气顺。练到这个程度,方能做到出神入化,矢到的落。且看诗中的将军,在目标初一现即隐时,就朝其可能出现的方向挽引强弓而不发,待其冲起百余尺时才让箭离弦而去,其臂力、眼力、定力是何等的惊人!若待野雉飞起再拉弓,必将痛失良机,劳而无功了。这种超一流的技艺,给人留下极为深刻的印象,更使人深悟到“梅花香自苦寒来”的道理。没有平时的千日苦练,哪来猎场上这神奇的一箭!熟能生巧,巧从熟来,事情难道不都是这样的吗?
窥一斑而见全豹。将军在猎场上的诸般精彩表演,正是他在战场上的风彩的缩影。韩诗给我们留下了更多的想象和联想的余地。战场上的这位将军,定是位知己知彼,善于把握战机,指挥若定,深受拥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糜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常胜将军。赞小巧以扬大巧,这也许正是韩愈写这首诗的目的之所在吧。
韩诗注重气势,力求新奇,此诗也不例外,诗人以目击者的身份,选取最能表现将军风彩的瞬间,用定格特写的表现手法,动静相宜的映衬手段,鲜明的色彩对比,流畅凝炼的语言,拍摄出一幅幅给人深刻印象的艺术画面,的确气势不凡,令人耳目一新。
唐·韩愈
原头火烧静兀兀, 野雉畏鹰出复没。
将军欲以巧伏人, 盘马弯弓惜不发。
地形渐窄观者多, 雉惊弓满劲箭加。
冲人决起百余尺, 红翎白镞随倾斜。
将军仰笑军吏贺, 五色离披马前堕。
在王维的《观猎》诗里,作者塑造了一个在冬天雪地里打猎的将军的形象,是非常成功的。在韩愈的这首诗里同样塑造了一位将军的形象,不过从形式和表现手法上来讲却与王维之作不同。
首先这是一首七言古诗,在容量上来讲,比王维的五言律诗多,因此便更有了描写、叙述的机会,使将军的形象比较丰满。当然这也不是绝对的,不会作诗的人叫他再做几百韵,仍然不能写出好诗来,而一首短短的五言绝句,却可以写得含蓄、委婉、动人,这主要看作家的艺术工力了。下面我们来具体看一看这首诗。
“原头火烧静兀兀,野雉畏鹰出复没。”这两句为将军打猎先描写了环境气氛。虽然没有从正面写到打猎的人,但是却写出了打猎人的活动。他们在围猎区点上了一把火,使草木都烧了起来,把猎物驱赶出来。而这时打猎者却躲在别处,屏息静待,全神贯注地注视着猎物,所以显得“静兀兀”。这种“静兀兀”,是大规模打猎的前奏,正是为了衬托后面大规模的打猎行动的。而这时,猎人带去的猎鹰也放了出去,那野雉经不住火的熏烤,想从草丛间飞出来,可是一见到猎鹰,又赶紧躲进去。“出复没”三字,生动地形容了野雉——将军的猎物走投无路的状态,为将军的打猎作了有力的铺垫。这两句也还说明将军打猎是有他一套办法的。因此,虽然将军还未出场,读者脑海里却先已经有了一个将军的鲜明的形象。
“将军欲以巧伏人,盘马弯弓惜不发”两句,是承上而来的。就是说在“野雉畏鹰出复没”的情况下,将军引弓而不发。他骑在马上,盘旋不进,把弓拉如满月,却不轻易发射。他为什么在猎物走投无路的情况下,还如此谨慎从事呢? 因为他是“欲以巧伏人”,也就是说,要用自己射技的精巧来折服观猎的众人,来加强自己的威信。否则,一箭轻发,如若不中,将会有失大将身份的,这就是将军不轻易发射的缘故。一直到“地形渐窄观者多”的时候,将军才“弓满劲箭加”“惊雉”。这就是说,野雉在惊慌中躲入地势险窄之处,将军及其随从众人渐渐逼近,这时,将军方把弓拉满,箭射出去,而一箭就中了这“惊雉”。从打猎我们可以联想到打仗,对敌人不轻易发动进攻,而将一切优势加以发挥,将敌人逼到躲无可躲的情况之下,然后一举歼灭敌人。——这不就是这位将军的战略吗?有如此威武、勇敢、谨慎而又富有机谋的将军保卫我们的祖国,这不是国家和民族的幸福吗?当然,这只是我们读了这首诗以后的联想,但这样的联想是自然的而不是牵强的,恐怕也就是作者写诗的本意吧!
接下去的四句“冲人决起百余尺,红翎白镞随倾斜。将军仰笑军吏贺,五色离披马前堕”,进一步以射猎的效果来衬托将军的神武。“冲人决起百余尺”是写鸟儿中箭后的垂死挣扎。本该中箭而亡,可是看到人群,它又决地而起,上冲百余尺。此时越写野雉的凶悍强劲,反而越能衬托出将军的射技的精巧。可是这毕竟是垂死的挣扎。随着的是“红翎白镞”和着中箭的鸟儿一起倾斜而下。翎,是箭羽;镞,是箭头。红白相间再加上野雉的美丽的色泽从天倾斜而下,确是十分绚烂夺目的。这时作者的笔转到正面描写将军身上:“将军仰笑军吏贺”,写出了将军潇洒豪迈的神态。和王维的“回看射雕处,千里暮云平”把将军得意的神情描摹得淋漓尽致一样,仰天大笑显得更直露些。这大概是两位将军的性格不同所致吧!作诗贵在有新意,所描摹的人物,与前人雷同,那就没有什么意思了。最后一句“五色离披马前堕”写野雉的结局。由于雉带箭后已死,所以五色之羽也“离披”,即杂乱起来,掉落在将军的马前了。
这一场射猎结束了。当然,大规模的射猎并不如此简单,而这里仅仅是选取了其中的一个插曲或镜头。我们知道,在古代,射猎本身是带有军事性质的行动,往往是练兵的机会,我们也知道,韩愈在这首诗里歌颂的将军是当时的徐州节度使张建封。韩愈曾经在《汴泗交流赠张仆射》一诗中劝张建封“当今忠臣不可得,公马莫走须杀贼”。而在这一首中却歌颂张建封的射技和狩猎,鼓励张建封为国平叛,从这一点上讲,还是有其积极意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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