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是额尔古纳河畔的一座边境小镇,在内蒙古自治区的最北端,它的对岸就是俄罗斯小镇奥洛契。中世纪后期名震亚欧大陆的蒙古人就是室韦—蒙兀部的后裔。这里也是中国唯一的一个俄罗斯民族乡,大街小巷的异国风情总能冲进你的双眼。沿着一条松木铺就的步道走进室韦—蒙兀部的草原,安静得会让你觉得那么不真实。天空被阴云覆盖着,变成了清冷的蓝灰色,无限地向四野延伸着,层层叠叠,翻滚着像涛涛的额尔古纳河水。西边的天空露出了些许太阳的光芒,将蓝灰色的云盖镶上了金灿灿的边。我就这么站在了国境线上,远远地望着额尔古纳河向东流去。对面的奥洛契同样是一片安宁祥和。一面五星红旗稳稳地立在室韦—蒙兀草原上,在银色的天空下随风展开,格外地显眼。风从耳边吹过,呜呜咽咽的,像是跟我们这些远方的人诉说着久远的过去,诉说着那个马蹄飞舞风吹草低见牛羊的日子,也好像是哼唱着一首古老的蒙古长调,旋律高亢而悠远,意境开阔而神秘,在这草原上打着旋儿,亲吻着大地飘向了远方。9月中旬这里已经没有了夏日的喧闹,只留下了原始的寂静与安宁。走在室韦的街上,一只高大的德国牧羊犬不知为什么总是贴着我的腿随着我们一起前行。我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体温和它急促地呼吸。我尽量保持着镇定,但看到它吐出的红舌头和锋利的犬牙还是有些心惊。一个热心的店铺老板用一块小石头帮我请走了它,不过在下一个路口我们又狭路相逢了。我们只得随着这只牧羊犬在主街上逛来逛去,不敢走进深远的巷子。此时我十分可望街上能人来人往。牧羊犬倒是显得十分的温顺,不时地会扭回头看看我,一对棕黑色的圆眼睛清澈明亮,红舌头当啷在外面,嘴角上扬,似乎是在笑话我的胆小,又似乎是在安慰我那颗胆小的心。这时,一只白色的小土狗突然窜了出来,它好像和这只牧羊犬很熟,一下就扑到了它那强壮的身体上。牧羊犬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吸引住了,相互扑腾了几下,就一同飞快地向着额尔古纳河的方向跑去。我的心一下放了下来,却又生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担心,不知那只德牧的主人是谁,它会不会受到伤害。不过,没有了那只大德牧的跟随,我们放松了许多,拐进了一个巷子开始寻找起晚上的饭辙。巷子里都是俄罗斯式的小木屋,在各家各户的院门口挂着各自的招牌。这个季节有几家已经歇业,院里院外都黑着灯,悄无声息的。后来知道,现在他们大多都不在室韦过冬,有了钱就在海拉尔或是别的城市里买房,到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回来。当我们走到一家小木屋旁,正好当家的女主人从木屋里出来。她一头的金发,身材消瘦,看上去干净利索。出于对俄罗斯族的好奇,我们走进了小院儿。看见我们她便迎了上来,一开口,一口纯正的东北味,这让我在感观上有一个具大的冲击。她将我们引进餐厅,拿来菜单。她没有俄罗斯姑娘那么漂亮也没有俄罗斯少妇那么丰润,有的是白皙的皮肤、纤细的手指、一头的金色长发,和一双深邃的蓝眼睛。从说话的语气上能感觉到她还是一个十分泼辣、爽利的东北女人。对于俄式大餐,除了红菜汤和大列巴外我们几乎一无所知。她便用那一口东北腔在菜单上指点着,介于我们只有两个人,不到两分钟就点好了。一份土豆牛肉饼,一份熏肉红菜汤,一个大列巴,外送我们一小份自制的酸黄瓜,还有一瓶正宗的俄罗斯啤酒。土豆要从地里现挖,熏肉红菜汤现熬,大列巴还在烤炉中。在她准备晚饭的时候,我们参观了一下小小的俄式庭院。院门冲北,东西南三面有房,小餐厅是东屋,餐厅旁紧挨着的是厨房。在南屋和西屋的南面有一小片田地,里面种着今晚的食材——土豆,应该还有小洋葱,因为在厨房外我看到了几个大笸箩里盛着满满的都是紫皮儿小洋葱。其他的农作物我就不太熟识了。女主人轻巧地挖出一篮子小土豆快步走进厨房开始忙碌起来。她和父母整个夏季都住在室韦,老公带着两个孩子只在暑假时来玩,现在孩子们已经开学,便回了他们的过冬地海拉尔。女主人的母亲热情地招呼我们进厨房里暖和暖和。这个厨房比起一般北方汉族农家的灶房来说要小,却十分的干净。灶台是砖砌的,除了已经被熏黑了外,没有一点儿油腻的感觉,里面烧着正旺的柴火,火苗子窜了出来,舔着一个小灶眼儿上的那把俄式锥形水壶,水壶擦得如白银一样的闪亮。屋里暖烘烘的,有着淡淡的洋葱味儿。东墙边立着一个非常陈旧的褐色的五斗橱,我用手摸了摸,光滑得如大理石面。女主人的母亲正坐在小凳子上认真地削着土豆。老人告诉我们,她的姥姥是纯正的俄罗斯人,到她女儿是俄三代。女儿那金色的头发和深蓝色带着一点墨绿的眼睛随了她的太姥姥。现在留在室韦越冬的本地人已经很少了,这里的冬天十分寒冷,他们已经不习惯了。除了这个小餐厅,他们还经营着有五间客房的民宿,和一间传统的俄罗斯列巴房(俄罗斯面包房)。老人向我一努嘴,墙角的一个大笸箩里是新鲜的瓜子,我腼腆地抓了一小把,踱到院中。院子干净得实不忍心把瓜子皮扔在地上,就连院门口的一个小垃圾筒也是一尘不染的,我只得把瓜子皮塞进了衣兜。西屋有一个小客厅和三间客房。客厅里的松木地板被擦得简直就像面镜子,所有的家俱都是七八十年代的,甚至更老,但都是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西屋外的桦木墙上挂着一面镜子,两边各有一个小小的铝制小水箱看上去十分具有俄罗斯风情。老人说她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打扫房间保持里外干净,这是她姥姥留下来的生活习惯。家里所有的物什每天都要擦一遍,不然这么长的时间该如何打发。听着老人的这些话,想想自己北京的家真是很惭愧。炊烟袅袅,在半空被风吹散,融化进了淡紫色的室韦,西边的余辉突然亮了起来,将天上、地上的一齐染亮。厨房里散发出了一股复杂的味道。女主人正在切着土豆,灶上放着一口平底煎锅,里面的牛肉饼发出了雀跃的“滋滋”声,同时一股香喷喷的煎肉香混合着淡淡的姜、胡椒、小洋葱……应该还有别的什么味道一起溜进了我的鼻腔。另一口被擦得锃亮的平底锅里,“咕嘟嘟”地冒着热气,是红红的汤,我想这应该就是红菜汤了,但女主人说,不是,那是做土豆牛肉饼用的汤汁。这才注意到里面的西红柿已经被熬得黏黏糊糊的了,热气中散发着酸酸甜甜。对于烹饪我是一窍不通的,看着女主人和她母亲那一丝不苟的样子,心里着实的踏实。晚饭终于上桌了。先是大列巴,然后是熏肉红菜荡,接着是土豆牛肉饼……。土豆牛肉饼有些出乎意料,原本以为是土豆为皮牛肉为馅儿的馅饼,我正疑惑如何把土豆弄成外皮时,这道菜便上来了。原来是土豆条炖牛肉饼,黏稠红艳的汤料浇在了油滋滋香喷喷的牛肉饼和焦黄的土豆条上,让我的胃酸加快了分泌,口水不自觉得充满了口腔,舌头上所有的味蕾开始活跃起来,时刻准备着冲锋陷阵。盛了一碗熏肉红菜汤,热气把我的鼻头儿烘得热呼呼的,有些发涨。熏肉的味道和着一股淡淡的酸和甜,一下子随着热气进入了鼻腔,在反复撞击后流进了我的大脑。喝上一小口,淡淡的松香混杂着层层叠叠被肉香串连在一起的坚硬的味道被这红色的酸甜慢慢地融化着。全身暖和了起来,肚子里传来了“咕噜噜”的叫声。咬一口油滋滋的牛肉饼,香而不腻,柴火的味道、土豆的清香、洋葱的辛甜、西红柿的酸甜,还有胡椒或是其他什么我不知道的香料的味道,像丝线一样经纬相交相错,编织出一张味道的网,将我牢牢地的网在了其中。刚才还冷冷清清的小餐厅现在已是香味四溢,雾气腾腾了。掰一块刚刚出炉的大黑列巴,蘸一下熏肉红菜汤,让它融化在了嘴里,眼前好像又看见了北大荒那无际的麦田,在秋风中泛着金黄色的光芒。女主人送来了一盘她母亲亲手腌制的酸黄瓜,酸酸脆脆甜甜的,一下让我清醒了不少,让已经回笼的口水,又从牙缝中冒了出来。……酒足饭饱后拎着没有吃完的大餐走出小餐厅。太阳已经完全落下了地平线,但余辉还是透过残云将西天染成了暗紫色。这里的秋风有着寒意。女主人和她的母亲将我们送到了院门口,这时,那只高大的德国牧羊犬从巷子口一边摇晃着大脑袋一边吐着它那红色的舌头,小跑着进了院子。摇着大尾巴兴高采烈地冲着一直少言寡语的老父亲冲了过去,喉咙里发出了“咕噜咕噜”的声音。老父亲蹲下身,拍了拍大德牧的背,宠溺地和它蹭着额头,不无埋怨地说:又哪儿野去了,天黑了才回来!大德牧扭过头,看了看我们,用红舌头扫了一下黑黑的鼻头,嘴角上扬,大尾巴不住地扫打着地面。我看着它终于松了一口气。看来这顿俄式大餐是上天安排的。和女主人一家告别,揣着一兜子的瓜子皮,向着紫色的天边走去。有一本书的名字叫《世界是平的》,它告诉我们,世界不仅在物理意义上是平的,而且在精神层面也是平的。只有在和平的年代,人们才可以平和地交流融合,不出国门就可以观赏异国风情,享受他国美味……
作者介绍:
北京人,毕业于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曾在中央电视台八套《影视同期声》栏目组工作,在《中国化工报》要闻版做实习记者期间,所采新闻稿及新闻评论经常被评为本报优秀文章,并被中央电视台的读报栏目所采纳。后在《森林与人类》杂志社做特邀记者,采写人物专访。还曾在《环球时报》做过记者。发表过若干新闻稿、散文、专访及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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