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四川人准备年货有多麻烦,年轻人根本想不到!

小时候在川北小镇生活的时候,过年就是好几天的忙碌和畅快地走亲访友。前者让人头痛,后者让人期盼。

爸妈有个信念,只有自己做的才是好的,加上那时候物资没有那么充沛,年前要做的东西很多:做汤圆粉子、汤圆芯子、醪糟、腊肉、香肠,炸样式不一的油果子、肉丸子、酥肉,煮一大盆肉——他二师兄的耳朵、舌头、心肝、蹄膀、排骨各个部位都得有,还有腊鸡腊鱼、新鲜鸡鸭。年前能买上山里打的兔子的话,也有。有时候还有野鸡野猪,甚至还记得有过獐子。农村里的亲戚们还要磨豆腐,做米豆腐、灰菜(也就是魔芋)。

香肠是早就灌好了的,一般在杀年猪后,买来新鲜肉,砍成肉丁,和入盐、味精、花椒、辣椒面、料酒、白糖腌制,再灌到事先准备好的肠衣里,一边灌一边用棉线每隔一段扎一下,然后再一串串挂到屋檐下,等它慢慢风干,期待着能早日吃上一节。

炸好的酥肉

蒸好的香肠、腊肉、卤肉拼盘

尽头场是一定要赶的。尽头场也就是年前最后一个集市,据说赶了尽头场长得高,那一天可真是人山人海摩肩擦踵,人们背着背篼、提着篮子,走路都困难。站在高处只见人头,各种打招呼、各种叫卖、各种吵嘴、各种小摩擦生出很多谈资。

在这个尽头场上,要备好过年的各种蔬菜,活鸡活鱼是一定要买的,记得有亲戚家有一年阳台上挂了一条二三十斤的大鱼,比当时的我还高,甚是新奇。

汤圆粉子需要早几天泡好糯米,爸妈抬着去有粉碎机的小作坊里粉碎,用布袋子装好吊起来,就像一个白白的沙袋,下面放个桶接水,几天后倒出来掰开成块。晾晒多天,隔几天掰一掰,直到很小的块状,做汤圆的时候再加水。

汤圆芯子和城里买的不同。爸生起炉子,炒花生、南瓜籽(带皮)、核桃、芝麻,我的任务就是把炒好的每样捣碎,把清油和猪油烧热,加入切碎的陈皮、冰糖、白糖、红糖,熬化,将前面炒好的各色物品倒入,反复搅拌,再倒进一个历史悠久的铝茶盘里。等凉好后,用刀切成小方块,一块包一个汤圆,吃起来有点硬,有点脆。

搓好的汤圆

油果子有两种,甜的和咸的。咸的是把煮腊肉的油放进去和面,厚厚一层,自然就咸了,甜的里面加清油和糖。我爸和面做面皮,我和我哥掰花子。有传统的风车、栀子花、麻花,也有创新的蜂窝,以及叫不出来名字的各种形状。做好摆在大茶盘、案板上,再进油锅炸。油要多,大半锅,因为后面还有酥肉、丸子等,而且油宽炸得畅快。看他们在油锅里吱啦吱啦地定型、变得金黄,最后装进一个大红桶里,一满桶油果子要吃一个月,刚出锅时最好吃。

炸好的油果子(网图侵删)

孃孃那时候还会做一种现在几乎失传的油炸甜食——羊尾,羊尾不是羊的尾巴,而是把猪肥膘肉切成小块,裹上面粉,先油炸,再熬好糖浆,放进去翻炒,让每一块都均匀粘上糖液,冷却后,会有一层薄薄的糖霜挂在表面,那甜味儿能一直甜到心尖尖里。

做醪糟要泡糯米,铺上纱布上锅蒸,熟了摊开放温加酒曲,装进一个大盆里,盖上盖子、裹上棉被,放进两个热水瓶(就是输液的玻璃瓶子灌上开水)。几天后中间的小窝里会出来水,甜甜的就是成功了,酸了就需要总结教训。温度高了、低了,中间敞了,再互相埋怨一下。

做好的醪糟,中间有个小窝(网图侵删)

年前那些天,成天都围着锅台转,往往因意见不一吵嘴,从新鲜到烦躁。有些年,我盼望着吃买的汤圆就好,不要这么繁琐就好。可是现在觉得,忙忙活活做吃的,年味就在油烟里,就在蒸汽里,就在相互拌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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