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云生:父亲的背梁
父亲的背梁
施云生
父亲年已过八旬。每天傍晚我下班从山外回家,老是在村前几里远的山口遇见父亲。
父亲一个人在守看着牛羊,背着背篓,里面装着些猪草或干柴之类。手上拿着草刀。一边扬着一根树技或竹梢吆喝着牛羊,一边捡着地上的干柴。有时靠着路边的石头,有时颤颤地站立,眼凝凝地看着山口。
每次回来,为不惊动父亲,我总在离他一里许的地方下车,远远地,细细地看着父亲。随着山光的迷蒙,远立着的父亲有时像单单的石头。我愈移步走到近前,感觉就愈模糊。
尔后,我轻轻地叫一声父亲。走上前去想卸下他背上的背篓,父亲总是说,你先走,回家叫你娘炒几个好菜。或是说,这东西不重,背得起。嘴上这么说着,一边吆喝着牛羊,加快脚步,和我一路回家。
我眼里逐渐模糊,我知道那是噙着的泪水迷蒙了我的双眼!父亲之所以老是逗留在村口,他知道在那个时候我必会在村口出现。父亲的守望,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之中,那是一种什么意义上的数字总和啊!
我兄弟姐妹们六个,我最大,我们家是村里最穷的一户。我们六兄妹年龄相差大,当我不到十二岁,最小的妹也出生了。那时我们不知道父母的辛酸,只认为有父母的存在,我们不会发愁,不会饿着,就会慢慢地长大。父亲是很能干的人。儿女多父母苦,虽然粮食不够,但我们总光着脚板,在打打闹闹中取得快乐!像一窝待哺的雏鸟,在快乐中成长。父母在劳累当中,也享受着最朴素的天伦之乐。他们也在快乐中消除了劳顿和迷惘。
小时候,每次父亲回来,我们就争着去爬父亲的背,在我们眼里,那是一座山,一张宽大的椅,宽大的床,一种无尽的欣喜和安慰。父亲临出门时,弟妹几个争先恐后去争着爬父亲的背梁,谁抢不到手,谁就会哇哇大哭,每每这时,别人说我们家在唱大戏。但父亲很公平,谁他都落下!他力气大,一下把我和弟妹都揽在背梁上。最小的就坐在他的后颈脖上,一走就是一大段路。我们觉得父亲的背很宽,很有安全感,不知道在父亲的背上做了多少个美梦,也不知道父亲多少次背我们走出大山去赶集,走亲访友,上地劳动。弟妹们说我们在坐船儿。在儿时的记忆里,那真是一条无比快乐的童年之船啊。
我是老大,随着弟妹们的增多和长大。父亲对我说,你已长大了,要走得路,才是男子汉。就这样我就不再攀爬父亲的背梁了,眼看着弟妹们在父亲背上过着快乐无邪的背上童年。
现在父亲老了,我们六兄妹已长大成人。现在看父亲,父亲的背逼仄短细,有时弯得像根老扁担,有时也像一张弓。难以想象,那曾是贯穿我们童年快乐的船啊。我们看到父亲日益弯曲的背梁,萎缩的背影,心里闪着无尽的负疚和隐痛。苍老的船己不能再承载着快乐了,只能承载岁月的沧桑与厚重。人生父爱之宽厚与博大,载记着一种父爱过程,人性张扬的无言印象。
我们的成长与成熟,面对将来的辉煌跌宕,也面对将来的苍老。
我们感谢父亲!
【作者简介】施云生、苗族、55岁、吉首市矮寨镇人民政府干部,原任矮寨镇人民政府文化站站长,非遗文化传承人。长期从事组织、策划、编排、指挥吉首市各种大型苗族传统文化重大活动,获得国家、省、市等多项奖项。现临近退休,任不改初心,为民族传统文化的传承尽心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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