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剑夫:孤寂(外一章)
孤寂(外一章)
杨剑夫
一只不知名的夜鸟暗夜不时鸣啼,在空朦的山野里,倏远忽近,绵延悠长。不知是它家族里发生了不幸还是因为它与生俱来的习性,从它有时近乎哽咽的啼叫中,我似乎听到了太多的孤寂,鸟类也有心曲么?选个静谧的夜晚倾诉给世人听。
繁华也许只是表象,生命的骨子里同植着孤寂的种子。充实工作还是纵情犬马,怙恶不悛还是一心向善,轰轰烈烈还是平庸一生,人性终究渴望自然的回归。一潭碧水、一钩新月哪怕是一缕草香一声虫啼,都在呼唤同样的心声——求平安,愿和谐。
某个春季,小鸟又到我的窗前徘徊。香樟已是枝繁叶茂。树不成林,只几棵;鸟不成群,就二只。打开窗户,郊外的红丘陵和城镇上空淡淡的尘嚣尽入眼帘。小鸟的身子不时在光的剪影里明灭,间或的几声鸣叫更衬出黄昏的凄清。炎热的中午,它们也来到树间休憩,树的中段有旧巢,它们有时就蹲在那里和我长久的对视。我读出了它们灰白眼眸中的空寂和渴望亲近的胆怯,还有更多的内容在我的意识中只是一种朦胧。这是一对依人的鸟。
某个早晨,我推开窗户,竟惊异的发现,小鸟把它们的新家搬到了我窗户旁边的墙洞里,和我同住一个屋檐下。
生 死
童年时,一次放学的路上听到哀声阵阵,一家人的堂屋前围着一大堆人,挤近一看,有人正从卧房往棺材里抬一具尸体。那是一个老者,脸上只有皮,颧骨突兀,眼没闭,散了光的瞳仁不知道望向何方,尤其是那张嘴竟扭曲张大成了棱形,里面黑黢黢的。注目片刻,莫名的心就被恐惧攫住,一直往下沉、沉,直至黑洞洞的深处……
不知那老者临死前是否有未了心愿:是没见到最想见的亲人一面还是小到没能吃几顿饱饭?死者已矣,人世间的许多秘密都随盖棺而没。当时不会这样想的,只是被那种人死后的惨相魇住了,过后夜晚常常做恶梦。母亲想过很多“偏方”来治:黄昏时刻的撒米招魂、十字路口的将军令箭,收效都不大。尽管时间慢慢冲淡了一切,但那种莫名的恐惧却伴随了我好久好久。
也许由此就特别留意一些关于死亡的描述和探讨,从“重于泰山”到“死如蝼蚁”,从无病而终到英年早逝,从一生平安到旦夕祸福,生命总来去匆匆,有时竟脆如累卵。黑发人惦念着白发人,白发人放不下拳拳之心,同城的友人今夜安好否,远方的恋人为另一半守候一份揪心……亲情友情爱情缠绕牵挂,不绝在每一个生命的轮回里。
时常里回家,看望不愿离开热土的父母。乡邻告诉我,母亲常常就那么无来由的倚门盼着工作在外的儿女们,或因我多时的不回或因自己的一个喷嚏而担忧,以至于寝食不安绕室彷徨,口中是喃喃的祈祷。我可怜又可敬的母亲哟!我能做什么呢?也只能在死亡来临前把那份牵挂紧紧攥住,让父母老有所养,心有所系。
亲情的牵挂,伴着思念的忧伤,充实在生命的每一天里,直到三年前,是西方的平安日,母亲走了,殁于心衰。世界在一秒钟内变成了黑白。母亲去得急迫,走的那天傍晚,门前的红霞成带状从西边一直铺到东面。母亲一生含辛茹苦,谨小慎微,一心向善,相信因果。乡邻说,那红霞是菩萨接她铺的路,母亲是从那彩云之路去了天堂。去年的一个冬日黄昏,父亲无疾而终,那一刻,我成了家里的老大,可是,我还想当小……但挥泪还是悲恸,又怎能唤回阴阳两隔。
今年的清明,我来到父母的坟前祭扫:燃三柱香,烧几坨纸,添几抔新土……父母的音容浮上脑海,往事历历涌上心头,一时情难自已,打油三章,父母亲,您们能听到么?
常见清明雨淋漓,
今日阳光普大地。
晴空不透心底凉,
双亲茔前几行泪。
繁花褪去绿意盛,
几何人生世代承。
桑梓根深叶最茂,
乡关无时不入梦。
蹉跎尘世有天堂,
双亲骑鹤在云端。
我愿高楼觅一栖,
把盏星空话家常。
若干年后,我也会来到这阴冷的地下,陪伴在父母身边。我的儿孙,也会带着思念和牵挂年年来看我。人生短暂,阴阳俄顷。有生命的传承,有亲情的传递,天长人不老。
【作者简介】杨剑夫,湖南邵东人。中学教师,业余记点文字,有散文小说偶见于报刊,县作协会员。
感恩作者授权 绿 汀 文 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