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100岁的婶婆
我那100岁的婶婆
自从某些因素, 爷爷奶奶安眠之地从台北迁移到云林之后, 我就比较少去看他们, 是因为他们搬到云林, 也是因为我在上海工作。忽然上回姑姑( 注: 我爷爷奶奶的宝贝女儿 ) 来上海玩, 我们互相约定找个时间去看爷爷奶奶, 于是今天成行, 2019年6月19日 !
几年没来, 发现福地还是有些改变, 首先灯光变亮了, 不若以前的有点可怕, 其次通风变好了, 拜拜除了缅怀长辈, 再没有其他感觉。
祭拜完毕, 去虎尾市区吃了饭, 然后去奶奶的老家拜访表叔, 其实故事刚刚开始, 因为我对这片小时候常玩的地方充满回忆, 这里也是姑姑跟爸爸长大的地方。
# 这个埕的龙眼树是从屋后移过来的, 树下以前应该有个好玩的水帮浦 #
来接我们的是表弟建南, 发白肤黑前额秃得厉害。我的印象还停留在他是个无知少年, 转眼已是三个孩子的爸, 包括已经当过兵大儿子和刚出生八个月的小儿子, 我有听说他离婚了, 再娶了一位外籍妻子。
他好赌, 如果找不到人, 邻居都知道他会在虎尾街上的某个7-11楼上。他其实努力工作, 养儿子还得还赌债, 你说何必呢。台北很少听说谁沉迷赌博, 乡下总有。
他那总是笑的小儿子一点都不怕生, 谁抱都好, 我说了一句小心被坏人抱走, 他们笑我城市人的思维, 我回礼, 小孩在能不能别在客厅抽烟, 我这个城市人的坚持。
# 屋后种了好漂亮的无农药柠檬, 婶婶整了好多让我们带回家, 提得我手疼 #
建南的爸爸, 我表叔山平可跟他儿子不一样。一路到底几十年的婚姻, 然后总是农作, 做得双手黑到发亮, 好像渗到皮肤里面似的。除了眉毛发白, 感觉没有变化, 好像比儿子年轻, 我心想, 但是不敢乱讲。
对山平表叔我最大的印象就是奶奶过世的时候拿着大斧头敲打棺木, 说是乡下的习俗, 娘家人做这个动作表示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都没跟家里说一声。时至今日我写这一段依然掉下眼泪, 怀念最疼我的奶奶。
山平表叔到台北看我们, 最大的伴手礼就是蒜头, 我印象中, 家里从来不需要买蒜头。姑以前总爱说他是野人献曝, 可今天又问还有没有蒜头...
# 以前天热时, 大人总在瓜棚下喝茶聊天, 一堆小孩在旁边跑来跑去, 偶而偷吃个茶食 #
在埕里大家聊到一半, 姨婆来了。我真的只知道他们家姓程, 却不知名字。88岁的老太太了, 说起话来铿锵有力。
她有两个儿子, 由志跟FULEMI。由志在我小时候曾上台北在我家店里学手艺, 所以我跟他较熟。FULEMI? 我一直不知道他怎么会有个类似的法国名字在这种乡下地方, 不过他很可怜, 30几岁在家门口过马路时被车撞死了, 留下孤儿寡母。我跟爸爸特意从台北下云林参加了葬礼, 我看到了姨婆一滴眼泪也没有, 只是一直叹气。不好受的白发人送黑发人...
现在她跟山平表叔住得很近, 山平的太太( 我婶婶 ) 常常买点东西去看看她, 照顾她。听说她不想跟儿子住, 现在一个人独居。我觉得她真是坚强...
# 这一大串香蕉是新朋友, 我在想, 如果住在这里, 就不必像住在上海需要天天买香蕉了 #
忽然从屋里走出一个又老又瘦弱的老太太, 这...这不是... 「 啊都淋金婆啊勒 ( 是你婶婆啊 )」山平说。蛤? 怎么变这样?
我印象中的婶婆非常热情好客, 小时候常常追着我喊, 金龙啊, 不好按耐造, 来甲西瓜啦, 我的名字她从来没喊对过, 但丝毫不影响他对我的关心。
山平说, 婶婆已经100岁了, 去年开始就不认人了, 带去看医生, 医生说没什么好处理了, 都快100岁了。
我实在不想看她呆滞的面庞,
「 我金龙阿啦, 你认识我吗? 」
婶婆摇摇手, 「 你是虾米郎? ( 你是谁 )」
「 阿丢卡奏A大汉后生啊(就是一雄的大儿子啊)」 山平说得很大声
忽然, 婶婆说话了
「 卡奏, 卡奏不是没了? 」
「 对啦对啦 」我喊着
「卡奏A大汉后生? 啊你恩金龙啊」
「 对啦对啦」我更拼命地喊着
她居然想起我了 ! 连山平表叔都说好神奇
于是留下这一张开怀大笑的照片
# 我的第一位100岁的亲人 #
我一直在想, 人生是什么? 走着走着也就过完了, 也就终点了。我在台北或上海很少看过谁年纪大了有我婶婆这般天真的笑容, 我一定要快乐的过, 开心的过, 老了之后能有这般天真的笑容。或许是天真的笑容让老人家活到100岁, 因果关系谁晓得?? 快乐, 真的很重要。
在思考人生的当下, 我拿起手机拍下了大埕聊天的画面, 那个儿时记忆里大人的聊天画面, 而今, 我也成了聊天画面中的一员......我喜欢长大, 但不想变老, 可, 这个谁能控制 ?
# 带我到云林体会人生的台湾高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