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一肉斤,可以换一斤大烟土!
在克什克腾旗,有个叫书声的地方,因为一个革命烈士牺牲在那里而得名……
黑石滩,四宗宝
赤峰西北边陲的克什克腾又名黑石滩,究其来历说法有二,一种说法是因白岔河下游两岸的黑色石头而得名;一种说法是境内东白音板一带出产黑色宝石,人称“墨玉”,故名。
《经棚县志》有载:“县民田德功居新井,贩墨玉于京师,设眼镜肆。”据说北京打磨厂之名就始于田家,最初是田德功磨制眼镜的地方。可是,这样的一块风水宝地,在解放前,保佑的只是少数的几个人,对于大多数普通老百姓来说,还是受苦挨饿的命。由是,当地流传的一句顺口溜便是:“黑石滩,三宗宝,掌子鞋,破皮袄,大烟鬼,遍地跑。”
尤其是从1945年末开始,内战打响之初,这里又多了“第四宗宝”——土匪。
就在这时候,黑石滩来了一个共产党干部,年轻有为,只有二十五岁,叫潘书声,中等个儿,方脸,浓眉大眼。
潘书声是河北人,生于1920年,1939年参加革命,1944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45年任河北省交河县区联社主任。为了解放东北,1945年冬受组织派遣,辞别了父母和并肩战斗的妻子——共产党员郑玉兰,来到热河省经棚县工作。初期任县财粮科长,后因斗争的需要到三区任区长。
初来乍到的潘书声面对的是一个“烂摊子”。
当时,三区政府设在米其营子,是刚刚接收过来的一个伪满时期的村公所,工作人员也大多是接收过来的地主、伪警察,其中不乏有劲儿不往一处使,只会拉偏套的坏分子。
为了尽快打开局面,潘书声紧紧依靠群众,他穿着农民衣,吃着菜干粮,走到乡间地头,帮助群众挑水、扫院子、推碾子、收拾房子,什么活都干,处处替穷人说话办事,给穷人撑腰,和穷苦百姓处得像亲兄弟一样。在潘书声的领导下,三区各村都建立起农会,组织起民兵,成立妇联,建立儿童团,特别是积极发现和培养入党积极分子。有了群众基础和党的组织,潘书声就有了进一步革命的底气和把握。他开始对区政府内部进行改组,把权力从那些以伪职员为主的人的手里夺过来。
有一次,几个农会干部接到通知,要他们到区政府工作,潘书声非常热情地告诉这几个人,区政府是为穷苦人服务的,要替他们办事儿说话,给他们做主,那些地主、伪职员的心眼儿没长到正地方,早晚要和咱们“蹬蛋”,你们大胆工作,不等他们下手,咱们就不用他们了。
一斤肉换一斤烟土
内战开始了!
土匪像蝗虫一样到处占地盘,拉杆子,烧杀夺掠。
在三区及其附近地区,比较大的就有于秀成、白金辉、白玉山等匪伙,他们叫嚣,谁要是抓到那个姓潘的区长,用秤称,一斤肉换给一斤大烟土。
在越来越复杂的斗争形势之下,区政府内部也出了叛徒。
一个曾经当过伪职员的人,叫何炳春,以为时机到了,就骑上一匹全鞍马,拐走了一杆大枪,趁着黑夜摸着黑逃走了,当了土匪;
有一个区小队的班长,利用上山打羊草的机会,企图策反区小队。
土匪要消灭我们,我们也去挖他们的墙脚儿。
潘书声带领区政府干部、战士神出鬼没地一会儿到这个村子,一会儿又到另一个村子,凡是和土匪联系密切的,就发动群众进行清算,对那些极坏的分子就镇压。有时,土匪的前脚刚从这个村子离开,潘书声带着区小队后脚就跟了上来。有一次,混进区政府的大地主、伪满洲时期大村协和会长米洪喜,在自己的家里刚向土匪报告了三区政府的情况,并承诺里应外合,把区政府干部一网打尽。他送土匪出院子,转脸往回走,一群骑马的走了进来。米洪喜以为是刚出院的土匪又回来了,正要打招呼,抬头一看,原来是潘书声带的区小队。吓得他“妈呀”一声瘫倒在地。第二天,潘书声召开群众大会,宣布了米洪喜的罪行,处决了这个坏家伙。
回头一看,土匪快到跟前了
潘书声有一手好枪法,指哪儿打哪儿,有个百八十的土匪根本占不着啥便宜,沾不上边儿。
1946年8月13日,潘书声同民政科长王建民带领干部战士27人到八里庄开展工作,与土匪打了一仗。
王殿友曾在潘书声身边工作过一段时间,以下就是他对八里庄之战的回忆:“……潘区长派我到漫甸侦察土匪的情况。我骑着马刚进什大份村头,就看到二里来地远的河套底下黑乎乎地上来有五六百号土匪。地主宋永春从院里出来,正好和我碰了个对面,他见了我,‘吱溜’一下又拐了回去。我一看情况不妙,勒马就往回返。我刚转过马头,没有走多远,就看到宋永春院里又涌出了一伙土匪。从河套底下上来的五六百土匪也来到跟前。这么多土匪黑压压扇子面似的向我扑来。我拉下这帮土匪有三里地,几百名土匪的马蹄声、嗷嗷叫喊声,像山洪爆发,野兽咆哮,他们在后面不住地喊:‘抓活的,抓活的。’我骑的那匹小黑马跑得飞快,什大份距离八里庄有八里地,我跑出有五里多地时,马跑‘张’了,打了一个前失,一下子把我摔了下来。我马上从地上爬起来,把转了个的马鞍子使劲儿往后一推,正当过来,连马肚带都没顾都上紧,翻身上马,一溜烟地跑到了八里庄。潘区长他们早已上了院墙,做好战斗准备,把大门给我打开,我进了院,回头一看,土匪快到我跟前了。可是潘区长他们却纹丝不动。这时,有人顺手把大枪递给我。潘区长面临十倍于我之敌,像是没事一样轻松。他爬在墙头上,笑着向我招手,告诉我:‘不要慌,上来,上来。’等大批敌人靠近时,潘区长一声令下:‘打!’敌人敞着面暴露给我们,目标非常清楚。枪声一响,就像饺子掉进锅里一样,十几个土匪,噼里啪啦地从马上掉了下来。扑到我们面前的土匪,看到前面倒了一片,后面的像旋风一样卷了回去。我们居高临下,一顿猛打,土匪全乱了营。我们人少,武器装备很差,子弹不足,大多数同志又是第一次打仗,一看有五六百名土匪凶猛地向我们扑来,很多人心里确实有点儿慌。可是,看到潘区长指挥若定,神色泰然,尤其是战斗一打响,就消灭了十多个土匪,打退了敌人的进攻。干部、战士立刻精神百倍,斗志昂扬,越打越勇敢。土匪退到离我们有一里多地的山包上,密集的子弹向我们飞来。但是,我们在院内有土墙做掩护,比较安全。潘区长很快地把我们分开几个战斗小组,每组三五个人。他动作极敏捷地一会儿到这个组,一会儿又到另一个组,边打边指挥。
八里庄位于一条大川上,前后都是很开阔的平地,左右两侧是山,山与村之间不到二里地远,紧挨村子右侧是一条大沟,村子左前方不到一里远的地方就是土匪占据的小山包。潘区长不愧是一名出色的指挥员,他只放一个组守在正面。他和民政科长王建民同志各带两个组控制东西两侧,不让土匪从两侧迂回到我们后面去,以免造成前后夹击之势。敌人在正面吃了亏,就怵怵探探地从两侧向我们跟前移动。一个小头目指挥一帮土匪猫着腰向前冲,潘区长端起枪只一瞄,搂动扳机‘啪’的一枪,只见那个家伙弄了个狗啃屎,一动不动了。匪群里又是一阵混乱。试探好几次,土匪一直不能靠近我们,急得嗷嗷直叫,指着潘区长的名字大骂。我们的同志万分气愤,也和他们对骂,潘区长马上制止,他告诉我们,不要暴露目标。
战斗从上午九点多钟一直打到天黑。天要黑之前,潘区长发给我们每人一尺白布,让缠到左臂上。土匪逐渐缩小了包围圈,趁天黑摸到了我们占据的大院墙根下,土匪说话、咳嗽声我们都听得很清楚。我们有一个同志,把枪从墙缝往外一捅,正捅到一个土匪的腰上,吓得那个家伙‘妈呀’一声。可惜的是,我们那个同志不知道外面就有土匪,枪没上子弹,也没上刺刀,便宜了那个小子。到夜间十点多钟,潘区长秘密传下命令,让趁着天黑分开组撤退。我们偷偷地把院的后墙扒开一个豁口,备好马,牵出院去,骑上以后,有的组沿着后院墙根往东,有的组由沟底下从西面绕,其它几个组从正面突围,先冲出去的组向土匪开枪射击,把土匪注意力吸引过去,其它组乘土匪混乱之机,催马加鞭,边冲边打。黑夜里乱哄哄的,土匪也分不清是我们还是他们自己人,乱打一阵枪,瞎喊一通,我们左臂上缠着白布,互相能看清,都没拆帮。
我们骑马走出二里多地,见前面有火光,以为是潘区长他们。到跟前一看,原来是十几个土匪在围着火堆烫大烟。我们一提马嚼子,嗖嗖地从火堆里闯了过去。还没等土匪清醒过来,我们跑出已经有好几里地了。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各组同志都安全地回到了区政府……”
八里庄之战后,好几杆子土匪拼凑了一起,打算寻找机会消灭区小队,结果都没得逞。
1946年腊月二十八,潘书声又带着二十多个战友到樱桃莫河执行一项任务,行至黄榆沟时和于秀成匪伙相遇。土匪们有一百多人,又在高岗上。潘书声指挥大家分散开,占据了一大片树草很密的地方,使敌人摸不清情况。隐蔽好后,潘书声让战士们东打一枪,西打一枪,还派几名战士骑着马从远处往山头上打枪。一时间,敌人摸不着四至了,以为山头上有人,就呼啦一下子向那里扑去。潘书声和战友们瞅准机会,对着敌人们的腚后就是一顿猛打。
土匪们被打蒙了,怕上当吃亏,到太阳快落山时,都骑着马呼呼地跑了。
为了乡亲和同志,不能撤退
当时,三区漫甸上的几个村,山高谷深,地区偏远,便于骑马,离区公所远,土匪活动得十分猖獗。1947年3月(一说2月)潘书声和政委王瀛州(一说区委书记王英洲)带了30余名干部、战士到上头地地区开展工作。上、中、下头地三个村子均相隔4—5里路,潘书声负责上、中头地两个村。经过一段工作,清匪反霸、减租减息的斗争局面已经打开,群众发动起来。
3月29日上午,潘书声率领五名工作队员到中头地召开减租减息群众大会。中头地村,在东西向的窄山沟里,沟底宽不足百米,前后梁上均为漫甸,会场设在村东头田相福大院内。
大会在进行中,哨兵报告南梁来了土匪。潘书声站在墙头上一看,从南山梁上下来很多土匪,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他跳下墙,立即命令同志们备马准备撤退,又一想参加会的群众还未走,工作队先撤,群众会受害,下头地的王政委(书记)带的工作队要是受到土匪的袭击损失就更大。于是他又改变撤退的主意,叫同志们关上大门,作好战斗准备,掩护群众撤走。
原来,这些土匪是被三区人民斗争外逃的地主。土匪头子白玉山从锥子山勾结来的白金辉、何炳春和于秀成两杆子土匪,途中又遇上鲍玉林(鲍三疯子)土匪杆子合在一起共四股子土匪一千余人,是专门来这一带袭击工作队的。
潘书声的工作队共有干部、战士六人,而土匪千余人,潘书声明知形势对我不利,可他为了掩护群众,不使王政委他们受到损失,与敌人展开战斗,把土匪拖住。他在战斗中,不断向同志们讲这次与敌人战斗,把敌人拖住的重要作用,鼓励同志们与敌斗争的勇气。土匪仗着人多,占居村子前后梁,在火力掩护下,接连不断的向大院冲击。工作队在潘区长的指挥下与敌人进行英勇战斗,多次打退敌人的攻击,战斗进行的非常残酷,战斗持续六个多小时,敌人未能攻进大院。由于当时子弹不多,不能大面积的防守,因此放弃了外院,撤到里院集中火力打击敌人。土匪进入外院后,边嚎叫着让工作队投降,边往院里冲击,这时队员潘希(喜)林、张林、杨兹志(连之)、陈焕金四同志先后壮烈牺牲,只剩下潘区长,通讯员魏显臣两个人,他们撤到马棚,而很快被土匪放火烧着了,又撤到碾房,也被烧着,当时屋内外浓烟滚滚,烈焰熊熊,衣服也被烤着,他们全然不顾,仍奋力抵抗敌人。突然一颗子弹飞来夺去年仅19岁(一说虚岁十六)的魏显臣的生命。
对准自己的胸膛,扳动了扳机
潘书声一人,面对众多匪徒,其后果他是十分清楚的,但他毫不畏惧,默默做了最后的准备。据王殿友回忆:“……几个土匪钻进马棚要牵走他们骑的几匹战马,潘区长甩过枪去打死一个家伙,其它几个土匪又都缩了回去。为了不让土匪占任何便宜,潘区长跳过去,用枪一枪一个把几匹战马都打死了,把马鞍子和战士用过的大枪,搬起石头都砸碎了,马嚼子、马笼头等都扔进了火坑。他返回来,正要砸他自己的枪时,土匪都来到了马棚和碾房跟前,他迅速地掀开炕洞坯,把一条长枪和一只蛇牌撸子塞进了炕洞里面,只留一只手枪。他赶紧又脱掉外衣,把衣服和身上带的文件包一起也都扔进了火坑。他只穿着衬衣,手枪里只有一粒子弹。熊熊火光,照耀着他威武不屈的身影。他怒目瞪视着从四面包围上来的敌人,用枪对准他们,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几个土匪头子离老远在那里狞笑着,吼叫着。潘区长望着敌人轻蔑地微微一笑。这时,他突然把枪口掉转过来,对准了自己的胸膛,从容地搂动扳机。他,就是这样英雄壮烈地牺牲了……”
英雄书声牺牲了,三区区政府和广大群众隆重地举行追悼会,烈士的遗体安葬在原来区政府临时所在地土城子镇北头一片树林里,当时就有十几名青年报名参军。不久,有人还谱写了一支歌颂赞扬他的歌曲《潘书声之歌》,被人们广泛传唱。
为永远纪念英雄潘书声同志,把三区改为书声乡,后来又改为“书声人民公社”。1998年8月1日在书声乡、上头地乡党委政府为慰藉烈士英灵,教育后人,分别在乡政府驻地建立了纪念碑。